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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前夕,杜思秋的姐夫郑凯把她姐姐杜思仪母女俩接回婆家去了。月子做完,杜思仪瞧起来比生孩子之前又圆润了好几分,脸腮一笑起来便有肥嘟嘟的肉肉感。

    姐夫郑凯虽是三天两头都有上门来探望,这会儿见着她也免不了感慨:“你妈本事真好,会养人!”

    “怎么,你这么快过河拆桥嫌我胖啦?!”杜思仪眉头狠狠一竖,目露凶光。

    郑凯笑了:“哪能啊,我这不是夸咱妈来着。”

    杜思秋一旁看着报纸,忍住笑劝她姐姐杜思仪:“行啦老姐,你和姐夫要打情骂俏也别当着我的面啊,快回家去吧。”

    “好了,开始在赶我了呢。”

    老妈这时也发言了:“哎,都当孩子的妈了,还是没有一点当妈妈的样子。赶紧回去,好好休养,过年再来吧。”

    “知道啦,妈再见。”

    “妈再见。”杜思秋拿上外套,围上围巾,也跟着姐姐和姐夫出门。

    “嗯,路上都注意小心。”老妈淡淡地说,都没出来送送他们几个,一转身便走进厨房去看她的排骨汤去了,像每一个忙着为儿女张罗午餐晚餐的平常日子。

    杜思秋搭了姐夫的便车回公司。

    薛雁把她叫进办公室,一脸头痛的样子。她说杨立已经下定决心要毁约,他又开始反悔,不想把c语言情书签给深几许杂志社了。

    杜思秋呆了一下,杨立那家伙!昨天来她们公司自称有事要找薛雁商量,搞了半天,原来又是专门找麻烦来了。

    薛雁有点急躁,火气差点都撒到杜思秋身上了:“杜思秋,你也真是的,这事我不是老早就交代过你了吗,杨立这人性格难以捉摸,叫你多和他交流,多和他沟通,你怎么办事的,搞成这样子!我回头怎么跟领导交代!”

    杜思秋一脸委屈道:“怎么没有,该交流的,该沟通的,什么话我早就和他讲得阴阴白白了,他不听我也没辙啊……薛主编你先别急,这合同杨立早就签了,哪里容得他说反悔就反悔呢。不可能的嘛!”

    “得了吧,他毁约最多损失点赔偿金,最多再赔进去一点信誉。杨立现在是红在当头上,又年轻气盛,他有什么可害怕的。”

    杜思秋冷静想想也是,其实深几许这么大一个公司,签约作者和签约作品多得数不过来,少了杨立这一部作品自然没什么可惋惜的。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c语言情书在杨立签约以后,老早便在杂志上连载了三期,读者的反映可谓空前绝后,写信来编辑部的和留言,发邮件的数量骤然急升,现在突然停更了小说,恐怕在读者那边并没有那么好交代。深几许的威望还如何保持呢!

    杨立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无赖呢,以往听闻他虽是脾气难以捉摸,到底还是不敢自毁信誉的啊。吃这行饭谋生的,写作者个人的信誉比什么都重要。别人只当他是耍大牌,杜思秋当然不会这么想,他在感情上突然受挫,这件事她还不清楚么。杨立是那样骄傲得不可理喻的一个人,曾笃定认为会一直等他的那个女孩选择了其他的男孩子,直接给他的爱情宣判死刑。他能不受伤么。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难过到这个地步,会脆弱到这个地步。

    每一次,杜思秋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为感情上的事所伤,所悲,所痛,她自己都难免觉得迷惘,彷徨和羞愧。这对她来说是多么陌生的一种情感啊,年少的时候,经常看台湾偶像剧,韩国言情剧,也看稚嫩的青春小说,每次她见到故事里的人物为爱情疼痛得生不如死,痛得泪如雨下,她便忍不住木木地一笑,虽然自己爱看这些故事,但是每每遇到这样的情节,总觉得太假。

    记得何又冬曾经问过她:“杜思秋,你被人伤害过么,怎的也不相信爱情?在你这样的年纪,本该是最相信爱情的。”

    杜思秋装作一副茫然天真的模样:“爱情当然是诱人的。可爱情是纯粹的么,它身后紧跟着的是婚姻家庭的责任。我选择了逃避负担,也只好放弃爱情。”

    她是为了逃避责任而连带逃避爱情的。或许她从内心深处认为,一个不敢去付出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去索取他人的爱的。而事实上,她的爱无能,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责任。有些难缠的东西牵绊了她。而她对此毫无知觉。

    她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难道真的可以深刻到这个地步么,她才不会相信呢。

    可是现在,在现实生活中,她身边的人逐渐出现了这种情节。她不是不迷惘的,难道是,她自己过于麻木不仁了,是吗?

    她实在不想去探究杨立的感情问题。可是薛雁偏偏把这件苦差事交给她。无可奈何的,她只好主动去找了杨立。

    她去他家的时候,他在后院遛狗,闲闲地散着步,夕阳余晖下,一人一狗,拖着两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慢悠悠地移动,此情此景,外人看起来总是幸福的。杜思秋站在后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良久没有出声。在她看来,这外人所认为的幸福里面,还隐藏了太多的落寞。她是不忍心打扰他的。

    他却恰好感觉到她的存在似的,蓦然回过头来,淡淡地对她说:“杜思秋,你找我有事?”

    “嗯,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前些天你还把我当朋友来着。”杜思秋开玩笑说。

    “说什么呢,现在不也一样,你还是我的朋友。谁说不是了。”他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在你眼里,又是怎么看的?”

    “啊…当然是朋友啊,一直都是。”她的话显得如此底气不足,仿佛不确定,仿佛心虚。

    杨立不深究,只说:“好,既然是朋友前来拜访,就不要谈公事,我不想听到和签约有关的话题。”

    “为什么不能谈,杨立,你起码该给我个说法吧,抑或是提前和我打声招呼。有你这样当朋友的吗,时不时的给我一个深水炸弹,真是!我今天被我们领导骂惨了!”她说着说着,苦苦培训多时的职业化的优雅态度瞬间便消失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鬼样子又重现江湖。“做人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