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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张辅的心中就好像有一面小鼓,一直在“咚咚咚”的敲着,汗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家奴以低价强行收购绸缎庄子、粮铺,二十余间。

  这事他是知道的,不过也算不得是强行收购,只不过是从地方官手里暗自运作过来的。

  他张辅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老皇爷憎恶的是什么,所以他从不欺压种田农民。

  他只是从地方官府那里,花了一些银子,让其属下衙役每日骚扰那些商铺,逼得那些商铺无法经营,不得不转卖给他而已。

  哪有强买强卖,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

  再说了,是那些商贩主动找上门,提出售卖店铺的,又不是他主动去抓着别人的手,强行按地契手印的。

  可是负责收购商铺这些事,平时都是府中的管家负责。这数十人受伤一事,他实在是不知情的啊。

  最要命的是,这些事情还被那些御史知道了,还捅到老皇爷那里去了!

  张辅心跳加快,手足无措,脑里一片混沌,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这次大祸临头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让老皇爷饶过我。

  正在沉思着,耳中忽然传入一句话,就如五雷轰顶一般,将他心神拉回到现实中来。

  “除此之外,你还纵容家奴买卖私盐,从盐矿山偷运万斤精盐到应天府售卖,是与不是?”朱瞻基怒声呵斥道,只见他神色更加的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

  “没有……没有啊……臣冤枉啊!”张辅听了,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脸上、头发上都是密集的汗珠,声音有些发颤。

  但是,随即又默默地低下了头,似乎自己对此事是否有做过,也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这是别人的罪过,只是被朱瞻基直接拿来按在了他的头上,主要是想着吓唬吓唬他。

  但是这些从靖难之役走过来的功勋武将,哪个敢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自己绝对没有做过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别人做过的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张辅不一定是没做过的。

  不过还真被朱瞻基说对了,此时的张辅正在不断回忆着以往的记忆碎片,自己家这些年来,到底有没有贩卖过这么多的私盐?

  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因为这些收购、贩卖的事宜平常都是家中夫人管理,由府中管家出面来做。

  他本就慌乱,一时半刻之间,他根本想不起来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只听啪的一声,朱瞻基拿起桌案上的奏折,随后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声音响亮透彻。

  “你还有脸说你冤枉?这上面是督察院御史大夫亲笔所写的奏折,这一桩桩一件件,违法乱纪的罪过,在何时,在何地,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朱瞻基的脸色骤然大变,怒容满面,大声的呵斥道着。

  顿了顿,继续怒斥道,“冤枉?你觉得是督察院的御史大夫冤枉你,还是孤冤枉你,还是认为皇爷爷冤枉你?”

  “臣......臣…….”张辅的脸像蜡一样的黄,嘴唇都发白了,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地,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些就算了,你看看这个!”朱瞻基紧皱着眉头,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蹭的一下,打开了奏折,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张辅眼前不停的晃悠着。

  张辅看了两眼,心里更加着急,着急中还夹着一丝丝的害怕。

  上面第一行的名字,居然是不久前在北伐战争中壮烈牺牲的丰城候,李彬。

  等他再想继续往下看的时候,朱瞻基又啪的一下,把奏折摔在了桌案上,那声音就像用鞭子抽打人一般响亮。

  “强占了别人的商铺也就罢了,你还要伤人!”愤怒如同潮水在朱瞻基的胸中汹涌起伏,他忍不住了,不禁厉声喝骂道,“你的家奴,私下里殴打那些不肯屈服于你家的商贩。数十人啊,都被你的家奴殴打至伤残,至今仍不能起床,这些人里说不准哪个还会有性命之忧!”

  “这……这……不.....不可能吧!”张辅其实心里也没底,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弦的弓一样。

  达官显贵们府上的奴仆是什么德行,大家的心里也都一清二楚。

  说不准,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奴仆看上人家的商铺,想着从中捞一笔银钱,打着自己的名头去硬抢的。

  奏折都递了上去了,老皇爷看都看过了,不可能还会有假!

  “皇爷爷常说,他最看不得那些当官的,有权的,有钱的,欺压普通老百姓。可是呢,你身为皇亲国戚,不但欺负了,还几乎闹出人命。而且还是在这大明首都,顺天府内,明晃晃的欺压百姓。这可是当年皇爷爷起兵勤王的地方。”朱瞻基大声的怒斥道,只见他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辅,眼内的怒火,比炉中的火焰更旺。

  顿了顿,继续怒斥道,“你这不是让整个顺天府的百姓,戳我皇家的脊梁骨吗?为了这么几间商铺,为了些许的钱财,你居然干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来!”

  “皇爷爷都让你给气的晚饭都没吃,若不是我执意拦着,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早就到了你府上了。若不是我执意拦着,此时此刻,你早已身在锦衣卫诏狱里了。”

  “于公于私,无论是天理还是国法,哪一样都容不下你!”

  “你口口声声跟孤说你作为臣子的那颗忠心,这就是你对君父的忠心?你这是欺君罔上,是鱼肉百姓,是害人性命!”

  朱瞻基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子涨得大得像要爆炸的样子,满头的汗珠子,满嘴唇的白沫,拳头在桌案上锤得碰碰响。

  “殿下!”在朱瞻基一连串的厉声呵斥下,张辅再也坚持不住了,直接“砰”的一声,头磕在地上,泪流满面。

  此时的他也记不得究竟有没有这些事了,这些罪过到底是不是他家里人犯下的。

  此刻的他,冷汗透过后背,凉的他心里只发虚,哽咽着说道,“臣……糊涂,臣……臣该死,还望殿下您念在臣对老皇爷的那一片忠心,对太子爷的一片赤诚上,护臣一次!”

  话音刚落,“砰砰砰””,他再次向着朱瞻基叩了三次。

  “孤既然召了你过来,心里自然是打算护你的。”刚说完,朱瞻基再次坐在椅子上,目光怔怔的盯着桌案上的奏折,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说道,“皇爷爷震怒,虽然孤这次能劝住。皇爷爷表示,此事就算不交给锦衣卫来严办,也要交到三司其中一处来调查、审问!”

  三司?那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啊!

  文武相轻,从古至今。

  大理寺、督察院,这些文官和御史,向来看待武将们,都是十万个不顺眼。

  平日里在酒宴上,彼此间还能客套几句,毕竟同朝为官,没必要闹得太僵,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增添仇怨。

  不过,这要是武将们真的被问罪了,这些文官还不无中生有,落井下石。

  就算那些文官对自己有几分香火情,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偏袒啊,毕竟上面还有皇帝在盯着。

  实在是自己府上的那些事经不住查啊,就是实事求是,不添油加醋,那也得玩完。

  “殿下.....”张辅吓得脸儿就如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