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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阿的入葬很简单。生前她曾对徒羽提到过死后想被葬在依山傍水的西疆。那是一个历史的起点,苗神起于此,他们相遇于此,那个时候徒阿还不是秦左使,她只是一个爱慕少年的女子,天下第一的机械飞鸢还没有问世,有的只是每天一只纸鸢诉说自己的相思。

    那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徒羽为什么,并没有告诉她那个地方有什么故事,只是偶尔听到徒羽带来的西南天灯节的消息,表情会有一瞬间的失神,除此之外,她只是一个严肃的婆婆。

    她的尸体被按照她的要求进行火化。这原本是极不能被接受的入殓方法,但是徒羽决定遵从徒阿生前的意愿。她曾言自己与虫兽打了半辈子交道,人杀了不少,更遑论走兽飞禽,死后想来会有很多蚁蛆爬上她的尸身,她不愿给它们半分机会。

    这是她的尊严。

    众人将徒阿婆婆的尸身抬上了将将垒起来的木台。苗羽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所有人自动地退到了后面,最前方只站着两个人。

    苗羽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阔别七十年的见面,她还没有承认自己就撒手人寰;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水龙帮,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为什么,连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他都一无所知?

    太多的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她一丝机会都不留。

    他上前轻轻抱起她的身子,轻的就像一片羽毛一般,她的整个身子都干瘪下去了,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连脑后的头发都落下了太多。当年踩着清脆的铃音走失在西疆密林深处的二八少女而今已经齿落头白,决绝地离开,葬送了他的一生。

    这个自私的女人!

    苗羽脸上闪过一丝痴恋和恨,那恨却又迅速地转变成了迷惘。他将她的身子放平,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件嫁衣。

    嫁衣如火,用了最好的天蚕锦,颜色已经很旧了,想来已经被存放了许多年。但是因为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嫁衣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他将嫁衣轻轻替她穿上,将她杂乱的头发理到了耳后,嘴里哼起了一首不知何处而来的歌谣。那歌谣仿佛很遥远,仿佛是他们的暗号,没有一个人听懂,却只见的徒羽的泪水在听到歌声的瞬间失神地落下,她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嘴里跟着轻轻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