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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未停,遇到驿站也只是稍作休息,另外换了一辆马车又继续上路了。直到进入了西疆的地界。小婵这才掀起帘子回望过去。

    一开始便只是因为想要去东州北地二坛讲法,却不曾想耽搁了如此时间,直到今天才算正式地回到了故土,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传播弘扬了苗典或者扩大了翠谷神坛影响力的好消息,反倒是让西疆北地从此划地而治,不再往来的闭关锁地的信息,至于影响力,的确是扩大了不少,只是都不是什么好话。

    小婵的心中说没有懊悔不是真的。她当不好这个坛主。

    上任半年,让原本缓和了数载的几个神坛之间的矛盾尖锐化,除此之外竟无任何建树。这趟回去苗婆婆该会很失望吧,耗费毕生心血才建起的稳固,却被自己一朝倾覆。

    她闭上眼,心中细细生出了毒蛇般的胆怯,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一路催促着车夫加快脚程,心中甚至有些暗暗期盼可能即将加身的刑罚,这样应该会让她舒服很多。

    就在马不停蹄地赶路第七日,他们到了清泉镇。

    接近翠谷神坛的最后一镇。三人在这里下了马车,接下来的路途颠簸,若是用马车,可能还要耽搁一日,她已经等不及了。

    清泉镇的一切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当日售卖龙行天下的铺子仍然跟往常一样开张卖着一些别的玩意儿,只是老板的脸色总是有些郁卒。

    街上来往的人少了许多,除了一些必须经营的铺子还在开门,基本都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的样子。小婵心下奇怪,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升起。

    三人行到欢喜牌坊,小婵发了一会儿神,她虽没有清泉镇的记忆,但是这一路的经历卫成炎都与她讲过,行至此处甚至有一些奇妙的感觉,错觉自己仿佛就在现场。

    她摇了摇头,仍是是面无表情。有些经历,既然不是自己的,就不必太过纠缠。

    三人从清泉镇驿站处讨了三匹马,快马加鞭便朝翠谷神坛赶去。

    她需要尽快赶回去,心中的不安已经扩大到了最大。

    还没到神坛,小婵便清楚自己的不安已然成真。神坛的位置飘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心中重重地打了一个咯噔,再也不压制自己的速度,全力朝神坛大门奔去。

    到了神坛门口,她一下子呆住了,她忘记了拉缰绳,任由马儿横冲直撞地进了翠谷神坛。

    直到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她从马背上被重重地扔了下来,直直朝前扑楞了几米,鼻尖撞上一个双臂已经几乎粉碎的尸体,面上尽是鲜血淋漓,直到后面传来星月的尖叫声,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耳边净是嗡嗡声,之后又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拍了拍黑色的裙装站了起来,她站在神坛正中,四面八达,她却仿佛觉得被团团困住,无法再进一步。

    她突然觉得讽刺极了。这六日竟并未换下一身衣服,黑红色的藕丝琵琶衿上裳像极了这几日的经历,别人的喜事仍然是喜事,自己的丧事果真是丧事。

    神坛此刻仿佛化身成了渊薮,耳边似是有无数人在说话,但仔细一听却又只是风声。

    鲜血丝丝缕缕顺着神坛门口流了出去,里面寂静无声,除了不时有秃鹫兴奋的鸣叫,连一丝求救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屏住自己的呼吸,双脚踩上一滩滩血迹,每一步都好像在刀尖上,仿佛踏的是自己的心脏一般。

    神坛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曾经一些脸熟的面孔此刻安静地躺在地上,神情狰狞惊恐,有千言万语没来得及说。一些不知何处来的鸟兽有的停留在尸体上,双眸似乎都已经吃得赤红,有的见到有不速之客到来,眼神警惕地把三人看住,害怕他们来抢食。

    星月捂住嘴巴,寸锋甚至将她的眼睛一起捂了起来,却被她拉住。她此刻一脸担忧地看向小婵,却只见后者面如死灰,嘴唇上下翕动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曾经还在神坛中服侍过自己的侍女,打过招呼的琴萝,凤鸣阁中整理资料的成礼,前阵子才刚娶了妻子跟自己告假准备回家,此刻大家都睁着眼,却也不看她,个个眼珠子睁着裸露在外面,看着天,好像在骂什么?

    小婵四处掀开趴着的尸体,嘴里喃喃着什么,一步步朝月盈阁走去,那是苗溪祥居住的地方,没有人。

    日照殿,没有人。

    厨房,没有人。

    大厅,没有人。

    没有人,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