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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血如潮上涌。

    那是支撑着他少年时期关于朋友的一切幻想的幻象。

    是他的太阳,星河,是陪着他一起和生活风车搏斗的朋友堂吉诃德。

    是寄托了他孤独感和归属感的一个梦想。

    现在,他就在他眼前,一抬手就能触摸到的距离。

    江舫早以为自己的心跳不会加速了。

    在他恍神间,忽然听到南舟好奇发问:“你在笑什么?”

    江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嘴角、眉梢,都是在笑着的。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江舫感觉非常不适应。

    他迅速将表情收敛到了可控范围内,温和道:“在笑馅饼。馅饼都不知道自己会多好吃。”

    略让他意外的是,南舟好哄得要命。

    他盯着馅饼点了点头:“……啊。”

    他们就这样一个做着,一个看着。

    江舫咬着嘴唇内侧,有心控制自己的表情,往锅加苹果做馅心时,却忍不住放了一点,又多放一点。

    ……

    为了躲避其他光魅的袭扰,一行人索性睡在了南舟的屋子里。

    漫画世界里,主角的房子永远是谜一样的大,足够他们落脚。

    其他人自觉散开,各自安置,把“交涉”这件事放心地交给他们的老大。

    江舫规矩地坐在南舟的书桌边上,假装自己是第一次来,指尖却摆弄着桌上新画的罐子花瓶的锯齿边缘。

    时近午夜,外面仍是天光大亮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窗外,问:“你晚上怎么睡觉?”

    南舟在对面,抱着硬壳日记本,看一眼江舫,在纸上涂抹几笔:“习惯了。”

    南舟问:“你怎么关心这个?”

    江舫:“不应该吗?”

    南舟想了想:“不知道。别人没有关心过。”

    发现契机后,江舫果断且谨慎地引入了主题:“那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南舟笔锋稍顿,学着他的语调:“……‘朋友’?”

    江舫:“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

    南舟:“嗯。知道。书里看过。后来,也有人要和我交‘朋友’。但是他们都要杀我。”

    江舫又想到了图书馆里南舟肩背上那些刺目的伤口,眉峰蹙了片刻,又快速释放开来。

    江舫说:“那不是朋友。我来做一下,试试看。”

    南舟继续涂涂画画:“外面的那些人,也都是你的朋友吗?”

    江舫将手臂架在椅背上,轻松道:“那不是朋友,那是队友。”

    南舟认真请教:“朋友和队友,有什么不同吗?”

    江舫把手指抵在唇边:“唔……朋友的话,能带你离开,带你去其他的地方。”

    南舟手中的铅笔停住了。

    他抬头问:“你有办法带我离开吗?”

    江舫:“嗯。”

    南舟:“我们会去哪里?”

    江舫坦诚道:“我们这些人,试了很多办法,都出不去这个游戏。所以,带你出去,会带你在各个副本里……历险。总之,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南舟的表情变化不大:“……唔。”

    江舫失笑:“‘唔’是什么意思?”

    南舟把画本放在膝盖上,端庄道:“是答应了的意思。”

    江舫没想到这么容易。

    原本准备好的腹稿顷刻作废,让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说点什么,表示一下对新朋友的欢迎。

    南舟把画本转移到了床铺上,也把铅笔稳稳摆在了上头:“那作为‘朋友’,我可以提一个意见吗?”

    江舫:“当然。”

    南舟一步上前,倏然抓住了江舫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衣领,一路将他摁上了墙壁,高举起他的左手,往墙面上重重一撞——

    亮闪闪的匕首尖刃,在剧烈的撞击下,从江舫袖口间探出了头来。

    ——这把匕首,江舫只要稍稍手一抖,就能被他稳稳执握在掌心。

    南舟注视着江舫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不要拿刀。不许怕我。我不那么可怕的。”

    江舫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一时间,房内岑寂一片。

    两人的喉结起伏幅度都略有些剧烈和失控。

    但下一秒,江舫就耸一耸肩,云淡风轻地笑了出来:“欣然接受。”

    南舟放下了手,抬手把他胸口衣物的皱褶抹平,又折回了床侧,重新拿起了画本。

    江舫将匕首拿出,合上鞘,重新放入背包,随口问:“你在画什么?”

    “画你。”

    南舟异常的诚实。

    他把画本翻转,朝向了江舫。

    他用表白的口吻,真诚道——

    “画朋友。”

    ……

    因此,江舫看着身侧抱着一个千疮百孔的苹果静静出神的南舟,实在想不通,当初那个毫无芥蒂地承认自己是他朋友的南舟,为什么现在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朋友。

    但看着南舟的脸,江舫酸涩半晌,终是轻轻笑出了声。

    好在,人与人之间的牵绊,总如苍狗长风一样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

    舫哥:很气,但是不能表现出来.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