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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妥帖帖将未来泰山泰水和心爱的姑娘送到顾府二房里,同准舅兄顾凝烈等人打过招呼,程嘉目光流连在顾如宁脸上,恭敬问顾二婶,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顾二婶想了一下,就劳烦程嘉到老顾府去一趟,将这次带回的山间野味送过来表表心意。顾如宁扭扭捏捏说自己想念祖母了,顾二婶没好气地让她一同前往,叮嘱女儿不要太过冷淡了。

    顾二婶自己虽然疲累,想着亲戚之间不好顾此失彼,便陪儿媳妇聊了几句,又动身去新顾府。但是心里对于要见到自来熟的莫七七,并不是很痛快。罢了,就念在熙哥儿面上吧。她自我宽慰着。

    到了新顾府,熙哥儿不在,管家也不在,莫七七缠着她,询问京城关于逝者在七七法事方面的习俗讲究,因为她哥哥莫启到月底就满四十九天了。

    死者为大,顾二婶心底再不耐,念在莫七七是个离乡背井的孤女且牵挂兄长后事的份上,给她细细讲了好久。两人言谈之间,顾二婶发现,莫七七完全没有心眼儿,就是个傻大妞,和自家宁娘有的一比。

    莫七七抱怨,熙哥哥作她义兄时候,她偶尔近身帮他拂灰,熙哥哥虽然身姿僵硬,倒是还默许。然而自从熙哥哥答应纳妾紧接着和离之后,就避自己如蛇蝎,一举一动都无比生疏,好生冷淡。

    她甚至问顾二婶,熙哥哥同他先头娘子陶氏是怎么相处的?真的有男人,能够只忠于一个女子么?为何熙哥哥的眼神从专注变成了平淡?到底是自己不够好,还是熙哥哥是个怪人?

    顾二婶听着听着越发明白,顾凝熙提出纳妾自然是错的,荷娘生他气甚至和离也不为过。可是顾凝熙分明是当时没想清楚,到了真和离之后,仿佛才开窍一般回过味来,明白了妾室的含义,明白了自己的轻狂。

    唉……熙哥儿这个孩子,只跟莫七七撂话说自己会守身如玉有什么用。他还是处事稚嫩,不论因为什么,把这么个大姑娘接回自家府中,传到荷娘耳朵里,岂不是更厌恶他?

    不过,顾二婶到底心疼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知道顾凝熙为了不落人口舌,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府的嫌隙,迟来的反应过来搬到了外头酒肆去住,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将准备着敲打莫七七的话咽了下去。

    待她归家,程嘉和顾如宁早回来了,女儿抱着她胳膊直呼老顾府无趣。

    顾二婶知道程嘉今晚会住在伯府,明日才去京郊找伯爷,沉吟了一下,又客气托请他,到向阳酒肆去探望顾凝熙。她们准备好的礼物送进了新顾府,估摸着顾凝熙一时半会吃不到用不上,只能额外给他送去些新鲜瓜果。

    程嘉明白,日头西坠,即将入夜,准岳母可能顾虑女眷身份,不方便去酒肆,便痛快应下。这次也不带顾如宁了,只说着自己快去快回,料想熙堂兄在酒肆住着必然别有隐情,自己不会打扰他太久的。

    顾凝熙问管家和两个小厮聊什么事,还牵扯到了夫人。

    管家是被识书提醒才想起来的,连忙禀告,莫姑娘镇日家没事做,作为举人的妹妹却只认识几十个字,话本子都看不了,流光便想着教她识几个字。

    莫姑娘提出要学主子爷的名字,看着“熙”字,自言自语“倒是和凝然的然字长得像。”流光耳聪目明,听到然大少爷的名字便追问,莫姑娘明显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后来,莫姑娘打听夫人的闺名,想学着写,还说要给夫人供长生牌位。流光也生了疑问,夫人和她几无会面,怎么要供恩人一样供奉?莫非是感念夫人和离,将主子爷让了出来?

    总之,流光将这些细节告诉了管家,请他转告主子爷,由顾凝熙自行判断。

    顾凝熙听罢,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了极清楚极明确的感觉。七娘不知怎地,知道了那晚欺负她的贼人名姓,应该就是顾凝然了。

    这样就都对得上了,虽然他自觉对顾凝然问心无愧,然而硬要说谁厌恶他、憎恨他,会自称是“顾凝熙仇家”的,也就是顾凝然了吧。

    他将礼部同僚、二叔、三叔的庶子们都比对了遍,无一所获,只差顾凝然了。本来想着趁明日官员休沐,去会会这位大堂兄。

    今晚却意外知道,七娘记得他的名姓。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顾凝熙拧眉,按照七娘之前交代的贼人特征,询问身边三个下人,他们都见过顾凝然。这位然大少爷是不是身高若许,体格若许,眉眼唇齿若许?

    管家不像识书、识画日日守在顾凝熙身边,对于内情知道不多,还惊异地问:“爷,您一向不记旁人特征,见谁都像是初见,老奴深有体会。怎么突然对然大少爷的样貌如数家珍?您,能看清楚旁人脸面了么?”

    随着下人们一项项肯定,顾凝熙更加洞若光烛,九成就是顾凝然了!

    他心底对自己怒气丛生,居然为了这么一位所谓“仇家”,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手眼通天,不是什么暗处神秘人物,自己对荷娘放了手、和了离!

    况且都是顾家子孙,同祖同源,自己见了他,在荷娘提示下,总是客气称呼堂兄的。他居然因为生恨自己,去对弱女子七娘下了手!何其卑劣。说起来,莫家兄弟逝世,除了病入膏肓,也有被这桩惨事气忿到的缘故。

    顾凝然!

    抬眼看看窗外,晚霞遍天,红艳一片,顾凝熙自言自语:“我这就到老顾府寻他,问问他是不是犯下这事体,对得起祖父教诲么?”他几步走到门前,推开房门,酒肆缱绻气氛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