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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接到消息赶来回春堂时,人给吓得魂都快没了。

    当他走进那间小屋时,谭霁正孤零零团着披风坐在火盆旁,见着人来了还有心情抬头对着他笑,此情此景,小北顿时鼻头一酸。

    谭霁笑着说:“小北,你来啦。”

    此话一出,小北当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抱着他家小公子一边哭道:“我的小公子啊!你可真真要了我的命啊!”

    谭霁:“?”

    他只是脚滑摔了个井而已。

    但念及自家侍从脆弱的玻璃心,他拍了拍小北的肩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嘛,我答应你下回出门一定捎上你啊,别哭了啊。”

    小北一抽一抽地回道:“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等真到了下回,还是要……累教不改。”

    谭霁“噗嗤”笑出声:“这回绝对是真的,再也不骗你了。”

    小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又觉得自己这模样有些窘态,只得勉强相信他一回:“那成吧,这时候午饭都吃过了,我回去帮你开小灶。”

    谭霁眨巴眼,乖巧笑道:“我就知道小北对我最好了。”

    两人回了督军府,小北去给他弄吃食,谭霁本想出去晃晃,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答应了人不再让他担心,便又闷闷回屋坐着。

    闲待着也没意思,谭霁下意识在屋内翻翻找找,想给自己折腾点事出来,当他手欠地翻开上回存放药方的盒子时,翻找的动作停住了。

    面上那一张药方跟其它的不同,是小北写给他的,上回郁极撕碎了一张,剩下的这张,则是犯病后喝的那份药。

    谭霁十岁多的时候,某日跟着萧辞读书时骤然病倒,高烧不止,上吐下泻得差点把命给折腾没了,全靠萧辞帮忙吊着,时值护国寺的悯德大师出关正待云游,谭知借着皇帝的脸面把人请来,才救回了谭霁的小命。

    隐疾难医,谭霁本就根子不好,偏偏中了这种顽毒,虽毒性不强,但难治,更何况谭霁前前后后连着吸入此毒一年多。悯德大师说,他的医术只够压抑毒素,不能消除,如若得不到根治,谭霁可能活不过及冠。

    自那之后,大师离开,萧辞便带着他学习医理,不断改进药方,在萧辞离开谭府之前,谭霁用的已经完全是另一副药方了。

    谭霁拿着手上的药方到桌旁坐下,他曾经也琢磨过,萧辞给的药中,每一份药材的效益他都清清楚楚,可始终找不到针对的方向。

    是药三分毒,若是不尽早解毒,他的身子也迟早被积年的药物给拖垮。

    谭霁又仔细将药材一一抄录下来,对着医书逐个标注,等这些事做完,小北已拎着食盒走进了屋子。

    “公子,过来吃饭吧。”

    小北一边说一边将菜端上桌,最后一道菜摆上来时,他眼光一瞟:“又在琢磨药方?”

    谭霁应了一声,没说话,将药方收了起来。

    小北当他还在想着郡内出的事,宽慰道:“这些急也急不来,不如先吃饱睡足了,再专心致志地办事。”

    听得他的话,谭霁笑道:“你也就这志向了。”

    “哪能呢,”小北摆上碗筷,“我的愿望啊,是希望公子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有些沉默,心里堵着了一样,但没多久,谭霁就静静回道:“借你吉言。”

    小北勉强笑了笑:“快吃菜吧,我跟着夫人学的,就是手艺没她那么好。”

    “怎么会,你也不差。”

    谭霁笑着回他,结果刚拿起筷子,就有人敲门道:“小谭公子在吗?督军请您过去一趟。”

    谭霁动作一僵,转而看向小北。

    小北倒不介意:“督军这是有正事吧,公子您快过去,菜我给您留着呢。”

    说着就将谭霁推出了门。

    谭霁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随即对来请的侍卫道:“领路吧。”

    侍卫带着谭霁走到了杜启明的书房,推门而入时,房内三人都看了过来。

    “杜军,宋大人,”谭霁一一问过,看向段延风时,他语音稍顿,随后唤道,“延卫。”

    段延风应声:“杜军有话要说。”

    几人的目光转向杜启明,他面色有些凝重,开口道:“这两日,尤其是今日,郡内各个地界多多少少有人出了事。”

    谭霁了然:“又是暴毙?”

    杜启明点头。

    谭霁同宋腾对视一眼,说出他们的猜测:“杜军,我们怀疑河道被人动了手脚。”

    护城河的河道分支不同,其中一支是郡内百姓的用水供源,这一支的河道受染,百姓会遭到极大影响。

    谭霁将他在回春堂的遭遇更改过后尽数报与杜启明,只隐去了有关萧辞的事,宋腾在一旁佐证,闻此,杜启明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即刻咐令下去,先断掉河道的水源。”杜启明刚说完,谭霁便拦道:“先别,之后我随同宋大人去查探一番,水源先别断。”

    杜启明想了想,改口道:“那先改道?”

    宋腾闻言摇头道:“不排除整条河都受了影响,先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引水吧。”

    这话说得杜启明有些头疼,但现下情况如此,也确实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话止于此,谭霁又提起:“杜军,自那日之后,可还有搜捕出其余蛮贼?”

    杜启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否道:“零星能抓住一两个,但不规律,目前尚且没什么头绪。”

    谭霁面上犹豫,终还是开了口:“我现在有一个还不够成熟的想法……”

    正当时,侍卫敲门道:“督军,有人请见。”

    杜启明皱眉回答:“正忙着呢,让他等会。”

    闻此,谭霁反道:“杜军不如看看是谁前来,现在事杂,说不定来的是县衙的人。”

    百姓暴毙一案由县衙调查,至今迟迟没有进展,加之近两日事都累到了一块,他们很可能会来向城防军求援。

    但侍卫顿了顿,接着说:“是府衙来的的郭大人,说是求见一下小谭公子。”

    几人微愣,随后谭霁开门,进来的是郭茗。

    “各位大人。”郭茗行礼道,“今日县衙奉命前去查探百姓无由暴毙一案,有些疑点推算不清,还得烦请小谭公子前去一趟。”

    谭霁看向杜启明,他神色微凛,停顿一会后才说:“既然如此,小公子就跑一趟吧。”

    段延风也点点头:“河道的事宋大人会同杜军商量着来办,有什么想法,待得完备之后再说也不迟。”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放心。

    于是谭霁辞别众人,随郭茗一道离开。

    ————

    塞北的气候方才开始转暖,这两日出了这等事,大概是天悯人悲,又有了些乍暖还寒的意味。

    谭霁随郭茗走在大道上,被迎面吹来的风冷皱了眉头,他轻声问:“现在是三月中旬了。”

    “过两日就到二十了。”郭茗答道,“这天变得快,阴晴不定的,就是知道了惯常的气节也捉摸不透。”

    他话里有话,谭霁索性接道:“尽人事,听天命,刮风就添衣,下雨就携伞,与其试图掌控天意,不如顺其自然。”

    “公子是这般想的?”郭茗偏头问道。

    谭霁也偏头看他:“难不成郭兄不是?”

    郭茗难得笑了笑:“比起顺其自然,我更偏信人定胜天。”

    谭霁微愣,恍然笑道:“说的也是。”

    “毕竟天意顺的是自然,人能决定的不过是自己。”

    这才像郭茗的性子。

    说着说着,谭霁不经意闻到一股臭味,他脸色微变,转去问郭茗:“闻到什么味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