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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谭霁的想法,谭鹤洵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此番也没带侍从来,你一人出去我放心不下。”

    “可是许兄必须陪在二哥身边,府衙那边肯定有人在盯着。”谭霁说道,“我一人去也成。”

    谭鹤洵丝毫没松动:“不行。”

    见谭霁也是一副不肯让步的样子,许驰在一旁劝道:“若是侍郎实在不放心,那就我去吧,让小公子待在官驿。”

    这回,两人同时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不行。”

    许驰:“”

    这要怎么搞哦。

    谭鹤洵下了命令:“先歇息,明日再说。”

    谭霁只能闷闷应下,回了房间。

    隔日一早,谭霁起来时还有些困,当他推开门看见正吃着早饭的许驰时,慢慢打了个哈欠招呼道:“许兄,早。”

    “早啊程兄。”许驰将留给他的油饼递了过去,“你起得有些晚啊,昨日没睡好?”

    “唔何时了?”听得这话,谭霁愣了愣,自己没有晚起的习惯,谭知也一直有意识教导他们珍惜时间,在南都时,他每日都是同谭鹤洵一个时辰起的床。

    许驰不了解这些,直接回道:“刚过巳时一刻。”

    谭霁反应了一会,微微瞪眼。

    他就说昨夜谭鹤洵怎么突然给他屋中点了香,原来是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熏!

    谭霁不甘心地磨了下牙,问道:“侍郎去哪了?”

    “一早就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不过方才回来碰上府衙的人来请,侍郎独自跟着他们走了。”

    “他一个人?”谭霁一惊,“许兄为何不跟着?”

    许驰解释道:“程兄不是想去查探民情嘛,侍郎叫我跟着你。”

    说到这,他笑了笑:“您别看我就是个侍郎的跟班,其实功夫不错,保护程兄还是够的。”

    谭霁脸色一沉。

    他们兄弟两人太了解对方了,谭鹤洵不愿意他去做的事,他也不愿意谭鹤洵去做。

    但谭鹤洵知道谭霁不敢轻易违背自己定的规矩,相反,他想怎么做,谭霁是拦不住的。

    事已至此,谭霁除了祈祷谭鹤洵自己能处理好之外,也无从插手,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对许驰道:“走吧。”

    两人走上了街,临行前,谭霁从铺子里买了好些馍馍,跟许驰一路分发给沿街的流民。

    谭鹤洵说他能帮到一人,帮不到所有人,但能帮一人便是一人,他们能做的虽然不多,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何况谭鹤洵自己看向那些流民时,目光也是不忍的。

    两人身边很快就聚集起了一群流民,他们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病,许驰还记得谭鹤洵说的话,防止疫病传染只能靠减少接触,他便将谭霁朝里推了推,自己挡在外边。

    谭霁微有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家二哥又在乱唬人了,要是真的只靠接触就能传染,府衙早把这一批流民隔离起来了。

    但他没去劝许驰,这小兄弟性子有点直,不如叫他多点防范。

    谭霁看了看手中装着馍馍的布袋,朝着许驰道:“我们带的粮食不多了。”

    闻此,许驰转身看向面前围着的流民们,他们满眼尽是渴望,眼巴巴等着分到食物,饥瘦的身板,挺不直的肩背,看见这些,许驰哑然不知说些什么。

    昨日谭霁就明白,谭鹤洵拦着他,就是不希望他们看见这种景象。

    “大家伙听我说一句,”谭霁忽然喊道,“今日没带足粮食,可能会不够分了。”

    许驰惊讶地望了过去,他没想到谭霁居然直接这么说了出来,就不怕流民们起乱吗?

    果然,这话出口,就有流民愤愤不平了:“凭什么分了他们不分我们啊!就因为来晚了吗!”

    “他们吃得饱,我们还得饿着肚子,你们是做了大善事了,看着人家吃饱喝足,受罪的不还是我们!”

    许驰甚至还听见了妇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婴孩有气无力的咿呀声。

    虽不知谭霁所为为何,但许驰还是相信谭霁是有能力控制场面才这么做的,于是高声喝止道:“大家伙先静静!听我们把话说完!”

    谭霁冲他感激一笑,再次转向流民:“我们是从南都来的朝官,昨日初来渚良,对大家的现状还不太了解,现下口粮不足,我先同大伙道声歉。”

    一听是朝中命官,还自放身段同他们这般说话,那些流民慢慢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谭霁继续道:“今日对不住各位了,但自明日起,程某人许诺每日都会过来散粮,加上府衙为大家赈的粮,想来在疫病彻除之前,还是能保证大家伙每日都能吃上饭的。”

    听了这话,有些人发觉了不对:“大人!府衙什么时候赈了粮啊!除了有那么一两次做过样子外,咱就没一天是真正饱着过的!”

    “就是啊!我们还当南都皇帝不打算管了呢!”

    直到这时,许驰才明白谭霁的意图,微微惊愕地转过头,看向谭霁的眼神带着崇敬。

    谭家人果然厉害。

    谭霁对着流民们,故作惊讶状:“府衙不是每日都会定时放粮吗?”

    “哪有啊!”流民们赶着给谭霁解释,“他们拉了一批病得轻的人进了医馆,表面上像是治疫了,剩下我们这一帮不管死活!”

    “那些病死的饿死的全给拉去乱葬岗抛尸了!连一铲子的丘坑都不给!”

    “要不是肖家夫人仁慈,我们早就没命了!”

    听得一连串的应和声,谭霁敏锐捉住了那一句:“肖家?哪位肖家?”

    “大人不知道?就是东门开着药堂铺子的肖家,一家子都是大善人,听说祖上还跟皇帝家结过亲呢!”

    谭霁同许驰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点想法。

    东门的肖家他好像在哪听过。

    “渚良肖氏,祖上世代为医,先帝那会出过一人,是当时太医院的领头,那位肖太医有一女儿嫁给了先帝的小侄子,只是后来宫闱之乱,死的死伤的伤,大概是没能活下来。”

    许驰翻开卷宗,对着肖氏家谱叹了口气:“都说肖家世代出圣手,可惜了那位肖小姐一身绝技没能传下来,现今留住渚良的肖家是他们旁支,有医者的仁心,却没有当初那样神迹的医术了。”

    谭霁凑过来看卷宗,找到现今的肖氏一支,在其中一名字下点了点:“是这一家?”

    许驰点头:“肖老爷信佛,一心扑在修缘度众生上,肖夫人也是个慈悯心肠,连带着一家子都和善待人。”

    他指出几人:“这个是肖家的大儿子,及冠方两年,在府衙做官,听说是有些性冷,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而且,他们一家子都有些怕他。”

    谭霁看着“肖断骐”三字,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肖家二公子,肖庭瑞,年过十七,性情温和,跟公子您挺像的,也是自小修习医理,刚巧他也有点才干,都说肖家的遗穗应该能被他捡起来了。”许驰继续往后说,“肖婷月,肖家独女,性子比她两位哥哥要活泼一点,邻里的说评价都是温婉可爱,很讨人喜欢。现下流民四溢,还是她先提出的施粥救济,渚良百姓大多知道她的美名,说谁能娶到她就是三生有幸。”

    “许兄找到的东西还挺多啊,”谭霁调侃道,“那位肖小姐生得应是沉鱼落雁吧?今年岁几何了?”

    许驰比谭霁大上两岁,还没娶亲,被他这么一说给闹了个红脸:“小谭公子你别乱说,人是清白人家,姑娘都没及笄呢!”

    谭霁笑笑,转言道:“肖家每日都布粥?”

    “对,”许驰点头,“小谭公子想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谭霁笑笑,“作为朝中命官,去跟他们认识认识。”

    当日午时,谭鹤洵回来了,进门就见谭霁带着许驰站在门口当门神,他愣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俩干什么?”

    “蹲人,”谭霁板着脸说道,“许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