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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衡将一切如实说出,只隐去了祝岚杀人一事,还将其挪到了自己头上。

    “阿岚胆子小,我让他去一个朋友家中避风头了,就像你看见的那样,祝观是我杀的。”

    听完祝衡的陈述,谭鹤洵静静反驳:“可顾怀诚说人是祝岚杀的。”

    顾怀言:“……”

    谭鹤洵你个好样的,就这么直接把我给卖了。

    祝衡的目光移向顾怀言,语气清淡:“你亲眼看见了?”

    虽然因为病弱话音有点轻飘,但顾怀言还是被这么一句给吓到噤声。

    其实用不着看见,以祝衡当时的状态,实在难以做到一剑捅穿祝观。

    顾怀言动了动唇,居然对着一个病患没敢出声,谭鹤洵截过了话头:“没事,等祝岚回来了一切自然清楚。”

    顾怀言刚想应和点头,祝衡就缓缓接上了话:“子洵,我同你这么说,不是想掩埋真相,而是想让你把这个说法当作‘事实’。”

    同样为人兄长,谭鹤洵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深意,但还是提了一句:“阿岚是武将,你得让他接受自己总有一天会上阵杀人的事实。”

    “是上阵杀敌,而不是弑兄。”祝衡回道。

    谭鹤洵偏了偏头:“你不是已经将祝观逐出本族了吗?”

    祝衡这回默了一会,良久才开口:“从族谱中除名,那是做给其他族人看的,但我跟阿岚…毕竟与祝观一道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一下子转变不过来的。”

    哪怕外人不说,祝衡也不能让祝岚自己有弑兄的负担。

    谭鹤洵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明白了。”

    换位想想,他也不愿意让谭霁承受太多。

    只是这孩子要走的路更为艰难,不提前打磨,等彻底放了手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行了,不如说说,你把阿岚送到何处了。”谭鹤洵转言道,“应该不是普通朋友吧。”

    他的意思是,以祝衡的思虑,不会单纯将祝岚送到人家躲避一程,肯定另有目的。

    但这话落到顾怀言耳中就变了味道:“你还有谁不是普通朋友的?不会又是那个温姑娘吧!”

    祝衡瞥过来一眼:“瞎想什么呢。”

    顾怀言哽了一下,轻咳一声故作正经回道:“偶然见到过几回,你遣人去给那位温姑娘送东西,人也给你回过礼……”

    祝衡这才听懂顾怀言是想到哪去了,见人有点别扭的神情,他难得嘴角轻轻弯了弯,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谭鹤洵时,祝衡重新调整思绪,索性直言道:“那位温姑娘是我跟南都的牵线人,我算是安在汴溪的眼线。”

    这有些出乎谭鹤洵的意料:“不是殿下安排的吧?”

    祝衡张嘴欲解释,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轻笑:“那可不是,要是知道这边搭着眼线,我也用不着这么用心良苦了。”

    那微带着轻挑意的语气熟悉得谭鹤洵耳麻,他错愕转过去,直到看见了走进来的人对着自己笑,才真正印证了心头所想。

    “久日不见,诸位可好啊?”段随雨笑言道。

    ————

    那晚谭霁与肖庭瑞说的话就此没了下文,肖庭瑞不了解他的经历,而谭霁自有思量不愿多说,这事就这么给揭了过去。

    不过,他挂念的太多,知道现在不是适合养身底的时候,终究还是婉拒了肖庭瑞给的药方。

    一大清早,谭霁微觉身体好转,刚能下地跑两步,就又给段延风捉了回来。

    段延风叹了口气,一边替谭霁束起披风,一边叮嘱道:“急什么,昨晚才缓过来,这会又要乱跑。”

    谭霁轻轻扯了扯披风,小声嘟嚷:“这天都要热了……”

    “天是热了,但万一又转凉了呢?”段延风牵开他拽着披风的手,“我现在是知道怕了,你小谭公子可真受不了一点损伤。”

    听他有些责怪的意味,谭霁才恍然察觉过来,段延风这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而不是责任。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心情好了些,也不在乎那有点厚的披风了。

    两人出了官驿,走上了街,段延风开口问道:“我现在觉得这官驿是真不安全,反正听燃置了居处,你要过来吗?”

    谭霁摇头:“算了,过不了一两日就要走,省得费这功夫了。”

    段延风没问,谭霁也没细说,但两人对未出口的事心知肚明。

    得尽快处理好一切,赶去汴溪。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绕进了渡安堂。候在前堂的依旧是肖婷月,不知是不是这些日看多了人和事,她的性子稍稍沉了下来,再见谭霁他们,当初的直白兴奋已然消了下去,只礼数周全地轻轻一笑:“程公子,严蔚。”

    谭霁走上前同她问好:“肖小姐最近可好。”

    “尚可。”肖婷月回答过,随即转问道,“程公子是又来抓药吗?昨日听得公子病了,今日可好了些?”

    谭霁轻笑:“还成,也就是急热,缓过来就没什么事了。”

    闻言,肖婷月点点头,又说道:“那公子是来找哥哥的吧?真不凑巧,他辰时刚出门,这会还没回呢。”

    “本来是要找他,但他不在也无妨。”谭霁斟酌着问道,“肖小姐在渡安堂也帮工带了几日,可熟了?”

    肖婷月微怔:“公子……是要问渡安堂的事?”

    “不方便吗?”谭霁稍稍退步,“倒也不是大事,就是关心一下情况。像是疫病闹过之后堂里的生意运调,还有……疫民如何了?”

    听了这话,肖婷月才反应过来,谭霁应当是在替府衙视察,便大大方方开口直言:“一切都好,堂里慢慢运转过来了,疫民也好转了不少,哥哥说,估计过两日就有能病愈的了。”

    她微微一顿,刚想起来似的补充了一句:“哦,还要谢过程公子呢,因为府衙散财,咱渡安堂、还有别家大大小小的医馆,用药都不至于那么紧张了。”

    谭霁闻言笑了笑:“也算得勉强,要不是泯安那边的债要还,估计连药堂亏损的账都能一道清了。”

    肖婷月摇摇头:“够好了,能缓过来就挺不容易的,况且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呢,东洲就咱们郡没闹匪灾,要亏得几位大人尽心尽力。”

    谭霁笑笑回道:“分内之职罢了。”

    又问询了一些细节,大概确认过渡安堂确实无碍了,谭霁才松了口气,同肖婷月辞别。

    离开渡安堂,段延风朝他看过来,谭霁的眉头一直轻轻皱着,莫名让人想伸手替他揉开。段延风捏了捏指骨,调转视线问道:“不是一切都好吗,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家调弄过来,不代表其他医馆也在好转。”谭霁叹了口气,“何况我也没这个心力去一一探查。”

    他微微抬头,看见段延风若有所思的模样,一下子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慌忙补上一句,“我就是随口一提,用不着出动影卫。”

    段延风同他笑:“那小谭公子如何做想?”

    谭霁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最晚明日午时,我们就要启程去汴溪,在这之前,疫病、匪患、郡内官吏整治、还有财库空余,这些都得解决。”

    段延风听了,颇有些不解:“府衙不是完全无人,这些交给肖断骐也是一样。”

    “我放心不下,”谭霁喃喃了一句,“不是说一定要按着我的想法来,但流匪一日没冒出来,我就一日不安,毕竟肖大人更注重的是流匪一事,渚良的疫病没好全,我怕刚离开,流匪就蹿出来挑拨肖大人,那之前为疫民们做的所有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段延风默了片刻,说道:“谭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自己想多了呢?”

    谭霁微愕。

    “照你这么说,渚良离了你就会出事,但你总有一天会彻底离开,等到了那会,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