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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鹤清被迫弃了酒,好端端一个大将军,被自己弟弟管得死死的,瞬觉脸上无光。

    看她有些郁闷,祝衡提议道:“祝某身亦带伤,子洵与小谭公子也是不贪杯的,不如撤了酒,都以茶代之。”

    他这主意出得好,众人也乐意,于是唤人来撤走了酒壶,转放了清茶。

    一一对饮过,几人就着些家常话用饭,待得饱腹后,见面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侍从又上来收席,微憩后,祝岚自觉离席,让剩下的人方便谈正事。

    见祝岚往外走,谭霁也跟着起身,谭鹤清喊道:“阿霁,你也不听听我们聊什么吗?”

    谭霁脚步一顿,转过来同她笑:“阿姐过来,无非是手上带着朝廷的授令,而以现今东洲的情况,那授令定然与东洲官吏有关,我一无官无职的,听不听无所谓。”

    谭鹤洵倒是看出了他真正的意图,浅道一句:“汴溪府衙的事现下我在接管,他不清楚,这些纷纷杂杂的也听不进去。”

    谭霁心虚地瞥了谭鹤洵一眼,便继续说:“诸位聊吧,我先走了。”

    出了厅堂,才发现外头月亮都挂了起了,谭霁绕着府馁一溜小跑,正迷迷糊糊辩着方向时,肩头忽然一重,像有什么轻轻压了下来,他愣然转头,就对上了段延风的脸。

    “延卫?”谭霁眨了眨眼,“你不是守在偏院吗,怎么在这?”

    “小谭公子还知道我巡防的事?”段延风微微俯下身凑过来,“这是专门来找在下了?”

    谭霁稍稍退开一步,感觉耳根微热,他不自觉偏开了眼:“没有,闲下来随便逛逛。”

    段延风笑着看他发羞的模样,怕人又跑了,他主动退到了一个较为规矩的距离,问了一句:“今夜月色不错,有兴趣同在下一起赏月吗?”

    谭霁又转了回来:“赏月?”

    等被段延风带着爬上屋顶时,谭霁人都傻了。

    “哎哎哎!你可得抓住了!”谭霁脚下一滑,差点顺着砖瓦溜下去,亏得段延风抓得稳,才没酿成惨祸,“这……这当真上的去?”

    听着谭霁用怀疑来掩饰害怕,段延风有些好笑,但还是柔声安慰着:“信我,上得来的。”

    谭霁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叫人难受又要命,其实这屋顶离地似乎也没有过高,但一想到脚下悬空,他已经提前感受到疼痛了。

    “谭霁,别怕,”段延风在上头握着他的手,却没完全用劲,就怕把人拉疼了,“你踩着左边第三块砖,踩稳着点,不会摔的。”

    “真……真的?”谭霁咽了一口唾沫,半信半疑地抬脚去试探,半天踩不到位置,他低头看了一眼,又看见底下空荡荡的地面,好像隔了好远。

    谭霁一下头晕,段延风忙道:“别看地面,看我。”

    闻言,谭霁下意识抬头看去,段延风朝他温润一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怪事,看人这么坚定地抓着自己,谭霁忽然就换了个方式心慌。

    “手给我。”

    慌神间听见段延风说话,谭霁忙集中注意,顺着段延风的指示,将搭着砖瓦的另一只手也够了过去。

    段延风一手抓住他,还能腾出另一只手去拎人的衣服,他也不指望谭霁能自己爬上来,还是得靠他拎上来。

    好不容易上了屋顶,谭霁被段延风整个抱在怀里,心里头不停地蹦,让人脸红耳热。

    看他眼眶微润,段延风故意逗道:“这是被在下感动哭了?”

    “才没有,”谭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平缓情绪一边把那点点泪意憋了回去:“吓的。”

    段延风光笑了笑,没开口。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宁愿怀疑这屋顶有问题也不承认自己害怕的。

    段延风松开怀抱,两人稍稍分开了一点距离,谭霁跟着他走到一处位置,朝向天边的月亮坐下。

    月色皎洁,这会到了五月中旬,夏日过半,夜间的风微微凉,天上也是干干净净的,见不到阴云,长长仰望着,就能看见愈渐增多的星星。

    “怎么突然想来赏月了?”谭霁撑着下巴,忽然问了一句。

    段延风转过来看他,见人依旧对着月,像是随口而出的谓言,便轻笑答道:“因为小谭公子想看,不是吗?”

    谭霁带着疑惑转过来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只留给人一个被月光微映着的侧脸,有点迷朦,一眼望去,差些晃了眼。

    谭霁忽然就从他这没有回应的回应中明白了什么。

    “里头闷得慌,满脑子都挤堆着办不完的正事,就是不说,也很难从心里头完全剥离开。”谭霁自己把话补上了,“还是出来的好,外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纯粹得很,不用想这么多。”

    他只说了这些,事实上,更大的原因还是想出来见见段延风。

    闻言,段延风笑着应和:“确实。”

    “倒是延卫,”谭霁转问道,“殿下跟温姑娘在偏院,你怎么没守着?”

    “听燃跟吹塬守着呢,用不着我。”段延风解释道,“正巧就来主院溜溜。”

    “这不就碰上小谭公子了嘛。”

    谭霁忽视掉他的调侃,继续说:“阿姐入郡,殿下也没来赴宴。”

    “这宴不好赴,殿下心里清楚,就怕迎的是谭将军,送的是他自己。”段延风随口答道,“既然谭将军是带着陛下手令来的,太子就不大敢一开始就碰上面,免得好好一场接风宴,到头来又闹得人人不得兴。”

    谭霁有些半懂不懂:“这话是何理?”

    段延风转过来看他:“小谭公子不会还以为,太子出都,当真是过了陛下那边吧?”

    此言一出,谭霁再不明白,也该明白了。

    搞了半天,这太子殿下是自己跑的。

    储君无故离宫,还常日不归,这时候来了个携着手令的将军,怎么看都有点预谋。

    这么想着,谭霁也忍不住笑:“躲过了这么一回,后边也是要接手令的。”

    “拖的就是这么一会,”段延风悠悠回道,“等诸位离了宴,场面话也说够了,他再出来也不迟。”

    谭霁点点头:“东洲安顿得差不多,殿下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唯独一个谭鹤洵,这会估计也只想着把人往回赶。

    “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吗?”

    听见段延风的问话,谭霁稍作思考:“主要还是看二哥的意思吧,陶先生既应下了,我们就该启程去泯安了。”

    段延风犹豫问着:“那位吴大人……”

    “说凭大义说服他,那都是假话,”谭霁笑笑答道,“但没有商人不谋利,吴瞬认得清局势,只要陶先生同他讲清利害关系,再叫他瞧一瞧现今汴溪和渚良的变化,这人分得清好歹的。”

    段延风点点头:“那便,祝小谭公子接下来一路顺利了。”

    “不是祝我,”谭霁笑笑说道,“应该是我们。”

    两人坐在屋顶上谈天说月,祝府的偏院里静悄悄的,夜色愈深,月色愈浓,段随雨唤人带上来一件大小适宜的披风,放到了温蕴面前。

    温蕴见了那披风,跟见了鬼一样:“殿下还有这样心思?”

    这般会照料人,哪至于到现在都还拿不下谭鹤洵。

    段随雨轻叹一口气,无奈笑笑:“温姑娘未免把在下想得太好了,你且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