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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沢裕。”松田阵平说,“你到底是谁?”

    骤然被两把枪口指住,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手心在缓缓渗出冷汗。

    此时的唐沢裕,与往常的任何时候都不尽相同。

    树林里反射的微光落在瞳孔,消失得了无踪迹。深黑的眼眸如古井,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那种只有经历过死亡才会有的气息刹那让松田阵平心弦一紧。

    “松田阵平。”唐沢裕缓缓道,“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的我?”

    ——既然你有勇气拆穿我,就应该明白一个事实,撕破台面上的伪装以后,就只剩底下的拔刀相向了。

    松田阵平扶着树干的五指微微攥紧,粗糙的质感擦过皮肤,而他侧颊也缓缓流下冷汗。

    是他刨根究底,抢先想探究一切,既然如此,这时再指望所谓的同期情谊就有点太幼稚了。

    谁都有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这种做法无疑在唐沢裕底线上蹦迪。

    沉默短暂地持续一会,唐沢裕似乎是将他的闭口不语视作某种退让的信号,枪口稍稍向下一垂。

    他说:“松田阵平,退回去。今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不。”松田阵平立刻道。

    在他飞速转过的思绪里,只有这个回答如此斩钉截铁且清晰,唐沢裕微微变了脸色。

    松田阵平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如果他就此放弃,今晚的偶遇不会在第二天留下任何痕迹,唐沢裕就是有这种粉饰太平的本事。

    可松田阵平需要的不是台阶,而是一个求证。

    他必须为自己的猜测寻找一个出口。

    “如果我不走,你会怎样?”松田阵平说,“唐沢裕,你要开枪吗?”

    厚重的云层遮蔽月色,小树林漆黑如深海,一丝一毫的光都不会有。松田阵平失去了对面的轮廓,却凭直觉向前走了一步。

    胸口处传来阻力,冰冷的枪口抵在心脏。下一秒松田阵平不退反进,他一把伸手,握住枪管!

    “你不会。”他说。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这样深重的黑暗,让松田阵平只能凭手丨枪传递而来的力道去判断对面的反应,可唐沢裕持枪的手却依然很稳,并不因自己的三言两语而产生动摇。“——唐沢裕!”他语调陡然一高,“如果我判断失误了,那我自认倒霉,你不妨扣下扳机试试。开枪啊!”

    树林仿佛成了一片黑洞,所有的光线与声音都被吞噬殆尽,巨大的寂静无声降临在两人头顶,只有遥远处鸦鸣嘶哑。

    这片黑暗似乎被这片世界抛弃了,时间在他的喝问中短暂静止……连同手下的枪管一起。

    松田阵平无声地微笑起来。

    这场气势与决心的无声较量中,他知道自己让唐沢裕动摇了。

    他顿时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欠扁语气。“哟,之前威胁我的时候很硬气,现在你怎么就不敢了?”

    耳边陡然咔哒一声,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松田阵平也还是条件反射地一僵。

    却并没有子弹出膛——唐沢裕拇指一动,打开保险。

    他一言不发地收了枪。

    直到这时,近乎凝滞的空气才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松田阵平暗自松了口气。

    对峙时他全幅心神都在对面,这时才发现他牙关咬得太紧,舌尖缓缓上翻起迟来的血腥气。

    ——他本来还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无论疾步上前还是抢先握枪,都是遵循直觉下的冲动决定,直到唐沢裕放弃那刻,悬而未决的疑问终于有了结果。

    松田阵平迅速顺杆上爬,说:“三个问题。”

    “……”

    “我只要你给我三个答案,说完我立马就走。”他无赖般摊开手。

    唐沢裕松口道:“……你问。”

    黑暗里他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无奈,松田阵平心虚地略了过去。

    “当时冲到楼里的女孩,和泉直子,她是不是你指使的?”

    终于争取到发言的主动权,直接开口有点太突兀,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先试探着丢出一个擦边球。

    他先谈到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唐沢裕凉凉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松田阵平将他的问句自动代换成肯定。

    “所以每个月给她打钱的人也是你。”他自言自语。

    唐沢裕没接话。

    滞重的云层渐渐远去,薄薄的月光洒下来,昏暗的阴影下,他的表情呈现出一丝微妙的紧绷。

    ……他似乎不想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

    松田阵平很快得出判断,可关键是为什么?

    他脑中飞转过几个念头,与此同时顺口问:“为什么今晚要来摩天轮?”

    这个问题实在再宽泛不过,唐沢裕差点没被他这种东拉西扯的游击精神气笑了。

    “散步,”他没好气地说,“一时没留神,半夜撞见鬼了。”

    松田阵平本来也没指望他给出的回答有多认真,如果唐沢裕能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那他也不至于在小树林里堵他一整天。

    提出这个问题,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

    “散步当然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可你为什么偏偏来这?”

    不等唐沢裕开口搪塞,松田阵平已经自己给出回答,“——因为今天是一月七号。如果你没救萩原研二,我就会死在摩天轮上,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他再次往前一步,锐利的双眼,紧盯在唐沢裕身上。

    “这就是我的第三个问题。”他说,“你只需要回答,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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