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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利原藏于坡上巨石的后面,见一个少年被人救走,心知那是楚王世子,又急又怒,对天煞指责道:“斩草不除根,首领可要误了太子的大事啊!”

    眼见追赶不及,天煞反而冷静下来。尼姑中了一拳,定已重伤,拖着一个同样负伤的少年,谅也走不了多远。只是地魂与人屠死在尼姑手下,着实可恼,此战血衣堂精锐尽出,虽然歼灭了楚王夫妇,自身也惨不忍睹,除了三四个还能站着,余下的不是死,就是残。“太子处,我自会交待,逃脱的人我也会追回。”

    陈利冷笑道:“首领怎么交待?楚王世子若逃回襄阳,将王府私兵与零郡边军合于一处,起兵替父报仇,太子局面难堪。真到了那时,谁来替太子承担楚王被杀的罪责,是你,还是我?”

    闻听陈利此言,天煞默然不语,回望坡下的数百具尸体,有的断了手脚,有的飞了头颅,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血肉。寒风啸啸,荒草萋萋,这片林子宛如地狱般恐怖和凄凉。

    血衣堂死了这么多人,只配沦为一个替罪羔羊么?

    天煞闪电般抬手,一掌拍向陈利的百会穴。疼感方方传来,陈利已脑浆崩裂,瘫倒在地。

    剩下的血衣堂杀手漠然看着这一切,生命是什么,是一朵开得正艳的鲜花,行路的人随时可以摘下。是一条欢快游弋的鲤鱼,转眼就可以端上饭桌。生命,是买主手中的金钱,是血衣堂刀下的游魂。生命说到底,也不过是大人物脚底的蝼蚁。

    天煞从陈利怀中搜出景帝赐与楚王的丹书铁券,吩咐诸人:“地魂部属清扫此地,搜罗财宝,抹掉血衣堂痕迹。人屠部属将阵亡兄弟运走掩埋。事情办完,所有人回到堂内蛰伏,非我召令不得出来。”片刻后,原来拉着楚王妃的两辆马车,装上了十几具冰凉的尸体,又辘辘地向前出发了。

    楚王进京侍疾被山贼劫杀,全家罹难的消息传到京都,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天下承平二十余年,中原大地竟然出现了敢杀亲王的贼匪,百官震怒,百姓哗然,请战剿匪的、问责当地官员的、上表请罪的、慨论朝政的,各种奏折雪片般飞到太子和苏相的案头。

    寒风凛冽,斜阳无力。苏相站在福宁殿外已是良久,尽管裹着北方进贡的狼皮大氅,寒风依然让他衰老的身子颤抖不已,连带着内心也冰凉一片。

    “皇上!皇上!”一声声凄然哀婉的呼唤,传进苏相的耳中,那是云妃在皇帝寝宫哭泣。自五年前景帝病倒,将朝政交于太子开始,太子便令六宫妃嫔不得打扰景帝养病。景帝后宫原也简单,除太子外,只有两个年幼的皇子,后妃以皇二子之母云妃为尊。皇三子母亲慎妃是出了名的老实本分,再加上皇三子不受宠,这些年来母子二人在后宫低声屏气,几乎要让朝臣忘了她们的存在。起先,云妃坚持要侍疾,每日守在景帝床前,奈何景帝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清醒时也无力处理事情。从上一年开始,太子便只允许云妃每旬进福宁殿一次,皇子请安,也只能在外殿磕头。原听得景帝传旨让楚王一家进京,云妃如拨云见日,顿觉苦尽甘来,未想到楚王全家竟然命丧中途!

    林大学士一生清贵,只养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自小爱若珍宝,一丝苦头也不肯让姐妹俩吃。不像林清芙性子沉稳,林云琅单纯娇憨,但凡遇见一点事就要先掉眼泪。噩耗传来已有三天,这三天云妃已在景帝病榻前哭晕好几次。

    苏相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踏进福宁殿。

    “皇上,老臣有旨要奏,楚王薨了。”苏相颤颤巍巍地跪下,怆然道。殿里值守的太医,内侍和宫女,一皆跟着跪下。听得此言,云妃哭得更大声了。

    许是血脉相牵,许是回光返照,苏相话音刚落,病榻上的景帝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景帝伸出浮肿的手,指着苏相,竭力想听清苏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