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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艾沃尔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想去哪儿,她只是趁着夜里人少策马狂奔吹吹冷风,发现即便这样也丝毫无法平复心绪后就下意识往地势高的地方去。她骑在马上极目远眺,不考虑野外的话,也只有朗格纳松居民聚落中的最高点——靠近北侧,建在两处相对而立的悬崖上,由一座坚实的石桥联通,堡垒遥相呼应的哨岗可以算个好去处了。

    准确的说,哨岗之上。

    于是她掉转马头先往临海岸边而去,然后沿着漫长曲折搭建了无数简易码头,大小船只停靠鳞次栉比排开的海岸一路慢行,闻着从身侧吹袭而来湿冷海风的咸涩气息,来到朗格纳松的地标性建筑之下。艾沃尔努力仰起头望向高悬在头顶天穹,承接残月落满清辉的两座海崖。它们沉默着面对海浪而立,像两个千仞之高的巨人垂首抄手站得笔直,动作凝固在向对方鞠躬的一瞬。右前方崖底有专门供人上下绝壁的木制升降梯,艾沃尔怀着几分好奇走近空置的升降梯笼箱。左右两侧两个全副武装的首位见她走近都不由将手摁在腰侧剑柄上,艾沃尔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向升降梯,在笼箱里略站了一站,守卫还得乖乖给她摇起绞盘送她上崖。

    吱吱嘎嘎不绝于耳,有节律的摩擦声中,艾沃尔眼看着地面与冲刷岸边的漆黑大海离自己越来越远,洒落头顶的月光似乎越来越刺眼,耳边呼啸的风也越嚎越烈。终于,经过了一段超乎她预料升空路途后,她在凛冽夜风中登上了石桥头。

    她能感受到附近卫兵们从头盔后投来警惕又好奇的视线,一如既往只当不知,左右看了看便走过长长石桥,来到对面堡垒内沿着曲折的楼梯拾阶而上,木梯尽头果然是个只有木柱支撑无遮无拦的平台。正当中有个在寒风中摇摇欲灭的火盆燃烧,艾沃尔随手从腰包里取出火石擦着了放进火盆中木柴下,就当举手之劳了。

    但这里也不是她所能到达的最高处。

    艾沃尔来到木柱旁扶着柱子探出头往周围和头顶望了一番,谨慎挪动脚步踩着边缘,踩缝扒墙翻身转向干脆利落,向着堡垒最接近夜空的檐顶爬上去。

    木柱本就不高,艾沃尔三下五除二攀上尖顶边缘,用力蹬腿将自己送了上去。

    稳住身形转头坐下时艾沃尔不得不抬手遮挡额前,因为骤然面对银月辉光让人有种恍若白日的错觉,月光颇为刺眼,尽管今夜并非满月。

    皎月之下视线所及皆清晰可辨,近如桥对面另一座更矮的石制堡垒和望塔,脚下几乎成芝麻点走来走去的卫兵,远至人迹罕至的危崖下被漆黑海水冲刷的海滩都泛着白光。艾沃尔眯起眼来,她不确认自己是不是望见海天相接之处有只乌黑反光的巨鲸跃上水面掀开浪花。

    今夜的风实在喧嚣,呼号刮过耳际竟然让艾沃尔感到吵闹,但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贸然闯入打扰。

    一静下来,那个叫罗斯科的所言字字句句就顺着风声钻进她的脑子里,每个字母仿佛都在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

    ——三位夫人,儿孙绕膝,财富满屋,颇受器重,理想晚年。

    艾沃尔竟然扭曲着嘴角哧笑出声。

    这就是背主之人踩着尸山血海为自己挣得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