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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算下,我来这地方也有两月。

    两月前正是跨年,但因公司临时有个饭局,所以我便只能鸽了戴瑟瑟,饭局很晚才结束,我想我真是水逆,竟在沿江高速上发生车祸,等我醒来后发现我穿越了。

    如今是西晋泰始五年。

    西晋是曹魏覆灭后产生的新政权,我如今这副躯体的主人名为贾南风,正值豆蔻年华,是西晋开国功臣贾充之女,颇具背景。我想大概是老天见我前世苦的要紧,便赐我了个金汤匙。

    听珠娘说,贾南风前段时日跑去地窖偷酒喝。酃酒滋补,贾南风体寒,两物相冲的厉害,于是便燥热出汗发病了。两月前正是九月,秋高气爽,贾南风体虚,高烧不退,于是乎便在床上卧病了数日。

    珠娘是从小贴身服侍贾南风的婢女,年纪虽小,但生极为标致,有着一双大大圆圆的杏眼,和一对小小的梨涡。刚开始我还担心珠娘跟着贾南风这么久,自己会不会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珠娘不过是个小孩,心思单纯,只觉得是贾南风生病后这才性情大变,压根就没想过她女郎的内芯早换了。

    穿越后的一个月,我逐渐消化了我穿越的这件事,于是便想着出去瞧瞧外边这世界,却不想脚还没踏出去便被阿宸给捉回来了。

    阿宸是贾南风生病后新调来的婢女,听闻是贾充特地挑选的,贾充平素极宠贾南风,婢子们对贾南风也是有求必应,难免造就了贾南风肆意恣睢的性子。

    阿宸要比贾南风年纪稍大,肤白性冷,平日里不苟言笑,眼带清冷。西晋大多人喜欢色彩鲜艳的服饰,五颜六色也毫不稀奇,她却总穿着浅色亦或者单色襦裙。

    我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前几日刚来的时候,受到穿越这件事本身的影响,所以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而贾充让阿宸好好照料我,她也真是恪尽职守了,成天强迫我睡觉!美其名曰养精蓄锐。回想起从前上班觉不够的惨状,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所以第二个月里的局面便是,我逃她追,我又逃她再追。

    如此反反复复,我倒一点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自己在殊死为自己的命运在与旧势力在搏斗。都说人向往自由,我倒是觉得并非如此崇高,更大程度应是逆反心理在作祟。让你出去的时候,便想睡觉;让你睡觉的时候,便想出去。

    今日我选择的藏身之地是位于焦温苑的一处假山内。

    焦温苑此时人少静谧,躲在假山石林中,狭管效应产生起的微风吹拂着,甚是凉快。

    贾充修建的这个园林名为焦温苑,得名于园内假山石色泽焦黑,似有温流涌动,为此这次来焦温苑的时候,我还特地端详了此处的石头很久,石头是比别处的要黑,但是温流确实是没看到。魏晋名士热爱自然,放浪形骸之外,如贾充一帮达官贵人虽欲效仿之,但终究是桎梏于枷锁,所以只能通过建造焦温苑这类园林,以实现寄情山水之愿——其实就是装清高。

    假石叠铺、溪水横流、桃李竹柏、奇兽异鸟,透过石林的罅隙来看焦温苑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女郎。”旁边传来一阵声音。

    阿宸的声音倒挺有辨识度,带有倦意,没有情绪起伏但却让人异常舒心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是她,不过这次并只有她一个人来找我,珠娘也跟来了。

    珠娘冲甜甜我一笑,嘴角浮现两粒梨涡。

    谁不喜欢可爱的小女孩呢?我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刘海。摸刘海的间隙,我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阿宸,却见她一如平常的漠然,这俩人的性格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女郎,夫人命人煲了补药来,要赶紧回去趁热喝。”珠娘声音比阿宸要细,不管说什么事都似乎带着少女特有的兴奋与好奇。

    贾南风的父母她见过几面,贾充年纪比郭槐大上不少,贾充生的威严,郭槐生的妩媚,但初来西晋,她这几天大多是迷迷糊糊,对他俩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不过有关他们的传闻倒是听到不少。

    说是四年前郭槐给贾充生了个男孩,贾充见自己终于有儿子可以传宗接代了也是甚是喜悦。一次见小孩在奶娘怀里熟睡的模样甚是可爱,便忍不住逗了一下孩子,不料这一幕被郭槐见到,郭槐心生嫉妒便将奶娘鞭杀,小孩因认奶,也这么活活被饿死了。

    而后郭槐又为贾充生下一子,第二个儿子夭折的原因也和头一个相似,也是因为郭槐怀疑贾充与奶娘有染,于是将奶娘鞭杀,谁料第二个孩子与第一个孩子一样也认奶,于是也饿死了。

    这传闻还是我无意间听说到,且不论连续生了两个孩子都认奶这事的概率,这连续两次的手法都用鞭子还真是毫无新意。不过贾充有过儿子这件事倒是作假不得,但两个孩子的早夭是否是郭槐造成的就另当别论了,毕竟这写史之人但凡碰到孩子的事都要怪罪到娘亲身上,也是屡见不鲜了。

    还有便是贾充对郭槐的态度,贾充如今膝下无子,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这贾充为何能不着急?也不知道是贾充对郭槐是真爱,只是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当下便对贾充和郭槐关系感到好奇,还间接的询问了一下珠娘,谁叫她最单纯呢。珠娘是个八卦的主,还属于口无遮拦的那种,假若放在现代,大几率会成为个娱记。

    “女郎,四六五呀!四六五!”她激动的回答我,似乎四五六是个很重要的信息。

    什么四六五,我还九九六呢。

    珠娘今日梳着双丫髻,发髻间别着松绿细珠银钗,一身水绿襦裙荡漾开来,□□扑面,杏眼朦胧。如今她见我不吭声,小嘴便喋喋不休的开始开始解释四六五是何意,梨涡若隐若现,我也确实没想到四六五短短三个字,信息量还真不少。

    我趴在桌上,双手握拳叠放,下巴顶在拳头上,不时走神。以前倒是没发现,珠娘的唇妆着实可爱,大有一点红瓣梅花雪中绽放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