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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枫之巷附近公园的人工湖边遛了一圈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刘姨见萧冉进门,转身从厨房搬出来一个硬纸箱子,放餐桌上。

    “瞧我这记性,昨天忘记说了,这是前两天叶小姐送来的”

    初阳已经很久没登过门了,萧冉怀揣好奇走过去,纸箱子一打开,逸出草木的味道,药香扑鼻。

    “叶小姐也是个有心人”刘姨拿起其中一个小布包,放鼻下闻了闻,“茯苓、白术,刺五加,都是给先生的吧”

    萧冉嗯了声,“阿姨,煲汤或者煮水,这些东西都用的上”

    初阳的好意萧冉没有跟霍丞说,霍丞和初阳无话不谈,他会知道的。

    往事自行爬上来。

    刚和霍丞在一块儿那会,萧冉总是感觉时运不济常走背字。先是她负责签订的合同出了差错,税率调整,客户紧抓合同漏洞不放,拒不签订补充协议。她被老板狠狠地批了一顿,最后没法,公司决定税差由公司和她各付一半。

    那是她第一次向银行借这样一大笔钱,委屈得要死,制定合同时她特别注意过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进入公司两年了还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因此她被暂停了一切实务,跟进多日的案子也被分给了其他同事,平日里看不惯她的人开始冷嘲热讽。那段时间她真想潇洒的抛下一纸辞职信,收拾包袱走人,可是这样的离职不但不潇洒,还有负罪潜逃的嫌疑。

    之后的两天,她挂职在家无所事事,每天除了睡就是睡,饭也懒得吃。一日中午醒来,恍惚发现出租屋多了一个人。她从床上爬起,浑沌的看着那人在厨房忙碌,小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勾引她的味蕾。

    洗漱完出来,她端着一碗白米饭埋头苦干,有些事,他不问,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坦白。

    人生处处有伏笔,那一个星期,她可以说是遭遇了毕业求职以来的大起大落。

    先是那客户亲自登门道歉,态度毕恭毕敬,还主动归还了赔款。弄的她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唱的又是哪出。再是她被叫回了公司,大老板亲自接待,声称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对方已经同意签署补充协议,并诚挚的邀请她重回工作岗位,升职加薪。

    她看着大老板一副招财猫似的谄媚笑容,心里发怵,却也顿时有了拨得云开的觉悟。最后她还是把工作给辞了,他还为此特地找她聊过,她只说待的不开心,不想干了。

    这回走的,确实潇洒。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什么都没说的把她拥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像要嵌入彼此一样。

    也是许久之后她才知道他眼里的神思和那个拥抱代表着什么。

    叶初阳也是好手段,联合公司的一个同事轻易的就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她没有跑去质问叶初阳,她知晓叶对霍的感情,也理解叶对她的恨意。若不是她中途横插一脚,或许叶初阳和霍丞早就功德圆满了。

    她也没有把这事告诉他,他那么聪明机警的一个人,既然能帮她处理好这件事,那肯定是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既然清楚,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叶初阳的手笔。

    对于这些,他只字未提,她也只当不知道。

    草草的,就翻篇了。

    萧冉倒了杯水上楼,端着笔记本坐在床头,她有一份急需交上去的季度报表要做。三个多小时,完成了,顿时一身轻松。

    萧冉动了动发酸的脖子,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接连震动了两声——霍丞发来了图片和一句话:【健康打卡,冉冉验收】

    萧冉抿着唇微笑,点开图片一看,真是又气又好笑。

    照片里,霍丞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掌上托了个大碗。距离很近,从相片的角度可以看到碗里盛着的是清汤寡水的白粥。而他面上的灿烂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乖巧孩子,如果微弯的眼睛里恶作剧的戏谑能再藏好点的话。

    萧冉滑进被子里,扯了被角捂住鼻子以下,手机也拿不稳了。

    “什么人啊!”

    霍丞为了证明他没有跟傅修直他们出去吃好吃的真的是下狠了功夫,连面子都不要了。相片明显是他人代拍的,且右下角傅修直倒在椅子上笑到模糊的夸张笑脸真的是很欠揍。

    阳光斜斜而过,有几缕光线穿过头顶的树叶,在窗棱上打下几片破碎的光斑。她枕着手臂看向窗外的绿茵,便又想起了钱大叔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

    原来十多年前,曾也有人跟现在的她一样寻找过一个叫‘夭夭’的人。能找来海市必定因一些线索,但是为什么后来又没有了消息,是那个人真的不在这吗?她对他抱有很大的好奇,却没有一丝关于他的记忆,联系不上,也是枉然。

    可他到底是谁呢?从哪来,到哪去?十多年了,那个叫‘夭夭’的人有没有被找到,又是否依然在寻找着。她辗转反侧,冥思苦想,找不到指出这道谜题的一条线索。

    八月的下午,阳光正好,适合午睡。

    她终于架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下午四点左右,海市突然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这时节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凉爽而清新。

    萧冉在雨声中醒来,先抬腕看了眼手表,知道时间。

    昨晚睡得晚,中午这一觉倒是格外舒爽。

    萧冉翻个身,光脚踩在地板上,眼光顺势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加湿器。通了电,正向上冒着淡淡水雾。

    霍丞回来了。

    这是萧冉的第一念头。

    这一念头刚冒出两秒,房门‘咔’的一声,停了两秒,开了。

    萧冉抬眼,霍丞已经站在门口,目光对上,霍丞愣了下,笑着,“还以为你没醒呢”

    “刚醒”萧冉指了指床头柜,“加湿器?”

    “昨晚说好的”

    霍丞挨着她坐下,很自然的用手摸她的脸。萧冉乖乖坐着,这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具体说,应该是他的脸,不对劲。

    嘴角有伤,一边脸的颧骨有些发青。

    ——

    萧冉在洗手间洗尽手上残余的药水,出来的时候霍丞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大长腿伸的直直的,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张床。

    萧冉在他腰侧的空位坐了下来,她伸手拂了拂他额前的碎发,看霍丞的眼神多了丝怜悯。

    空调吹着冷风,萧冉本想把他压在身下的薄被扯出来,又担心吵他睡眠,于是从衣柜里面抱一床新的凉被出来,替他盖好了。

    当晚龙棋是踩着晚饭的点回来的,一身臭汗,还是被雨淋过的模样。对于唯一的一个弟弟,霍丞对龙棋一直是采取放养政策的,男孩子玩性大,又是意气风发桀骜难训的年纪,想干什么就去干好了。

    男孩子很自觉的先跑回房间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下来。

    餐桌上很安静,龙棋一边扒饭,一边拿眼看着霍丞。那边不为所动,只顾给萧冉夹菜。龙棋终于忍不住,喊了声,“哥”

    霍丞抬眼,萧冉也看过去。

    安静了两秒,龙棋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画圈,没说话,要表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萧冉看向霍丞,他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同样的好奇带着询问。

    霍丞放下筷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语气淡淡,带点儿一家之主的威仪,“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这我不是关心你吗,要换了别人,我连问都未必愿意问上一句”龙棋说,“哥,说实话啊,你是不是被打劫了?”

    萧冉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二天萧冉要去上班,起的早了,洗漱完后下楼帮刘姨一起准备早饭。刘姨不好意思让她干重活,就让萧冉把准备好的早点端出外面的餐桌上。布好餐碟碗筷,兄弟俩还没有下来。

    龙棋没什么事可忙的,霍丞还得上班。

    萧冉看了眼时间,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楼去叫霍丞。

    萧冉站在霍丞卧室门外,抬腕敲了两下房门,里面没什么动静。萧冉迟疑的又敲了两下,过了差不多一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

    霍丞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头发睡的有些塌,很明显是刚起的床。

    瞧见门外的人是她,霍丞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房门没锁,以后别敲门了,手不疼啊”

    声音沙沙的,还有些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萧冉注意到他脸是红的,嘴唇却格外苍白。她抬手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霍丞也用手背探了探额头,慢慢道,“好像是有点儿”

    什么有点啊!

    萧冉都感觉到他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想到他昨天是带伤回来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萧冉不敢大意。

    “不行,得去医院……你在这等我一下”

    萧冉从他旁边进去卧室,打开衣柜找了件薄外套出来。霍丞跟着进来,萧冉把外套披在霍丞肩上。仔细瞧他脸上的状态,先扶他坐下,然后又小跑着出去,到隔壁敲龙棋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