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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不见旁人的呼喊声,只觉得眼涩难忍,却不见有泪堕下。

    前世她到赌场中寻找哥哥,意外死于枪击,只一刹那便夺了性命,根本来不及多想,又如何感受过这样的真实的死亡场面

    那光霍霍冷嗖嗖的刀锋离她咽喉不过一指之隔,悸慑失绪之际,她只觉咽梗难舒,满身的皮骨都颤了起来,分明是玄冬节序,却是满身汗下,寒浃肌肤。

    直到黑暗中那一只带着些许温润气息的纤长手指轻触刀锋,宝刀铿然落地,她那幽幽出脱了顶阳骨的三魂才昏昏归来,寒噤一颤,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出神。

    那长身玉立的少年此刻就护在她身前,一袭雪狐裘沐浴在月华之下如清波郎然,不知怎地,望着那不过咫尺之遥的背影,陆欺欺心中蓦地一紧,双指竟如抓着根救命稻草一般,奋然扯住他的衣角,将身形藏入他身后。

    她颅内里一片空荡,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竟琢磨不出任何法子与眼前凶神恶煞的二人斡旋。

    毕竟只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姑娘,再如何苦会插科使砌,又哪里应付得来这样的亡命之徒?

    他暗自感喟不置,向面前的男女问道:“二位要杀一个小姑娘,犯得着如此大张旗鼓么?”

    话音未落,这厢一双男女便齐齐向那厢一双男女递上了目光,只是不知怎地,在那二人看清了陆欺欺身前所立之少年的样貌之后,面上竟都情状大变,似是被那张俊逸的面孔惊得口眼喎斜,久久不得只言片语。

    面面相觑之下,那二人仿佛见了鬼,两手将拱不拱,跋前踕后,结舌难言之际,也不知在计较些什么,只是咧着嘴支吾道:“你……你……”

    “我?”他不禁冷笑,“我还没问你们是什么来路,你们反倒盘诘起我来?”

    那女子面色仓惶,听得他这么一说,转为满腹狐疑,与那名男子互递了个眼风,发现对方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二人眉来眼去,眉语了数个来回,还是那女子率先沉不住气,转过身来,舌钝齿短地向着陆欺欺身前之人试询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狗娃眉梢上扬,向前一步道:“你可是认得我?”

    这……她要怎么回答?

    咋舌的女子将目光转投向那位如缄口不言的男子,在这一来二去之中,他似乎堪破了些许端倪。

    这是,失忆了?

    只见那凶神恶煞的女子正要有所动作,甫一拨转身子,却被身旁的男子拊掌按住,但听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的……不记得了?”

    狗娃不知他所指为何,但眼下自己毫无端绪,再三思量之下,他轻轻地颔首,默答其问。

    非但不记得从前之事,还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朝廷钦犯的帽子。

    看他们这样子,许是自己的旧相识,说不定能为他答疑解惑。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这样陆欺欺就不会成日把“狗娃”二字挂在嘴边了。

    一眼瞧出了对方眼中的畏惧之意,陆欺欺心中委顿不决,这二人是好是歹暂且不明,可眼前之局势,她,加上狗娃,很显然不是双拳敌四手这么简单。

    狗娃不置可否,迫不及待地反问他:“你们可是认得我?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男子思忖片刻,吞吞吐吐,却是面色一变,纳头施揖,朗声向其道:“公子,请恕罪,恕属下来迟一步!”

    话音方落,他一双膝盖毫不犹豫地向着眼前的少年跪了下去。

    那女子诚惶诚恐,也照猫画虎地学着那男子的模样,娴熟地跪下了身子,稽首请罪:“恕属下来迟一步!”

    狗娃无动于衷,只一味追问:“我是问你们我的名字,答非所问。”

    陆欺欺在一旁不禁疑惑起来,这位朝廷钦犯怎么回事,人家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自觉地给人家当起主子来了?这对狗男女不过哄他两句他就屁颠颠地拿着鸡毛当令箭,瞧这派头,比郡守大人之嚣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么,陆欺欺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副惯受用玉堂金马的派头,竟似浑然天成,毫无矫性之迹。就拿他这一身来说,同样一身不起眼的厚重行头,人人都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他却穿出了一种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的贵公子风度,实在是让人大惑不解。

    正思忖间,只见对面的男子又支支吾吾向他道:“公子、属下……属下不敢直呼公子的名讳。”

    “叫狗娃有什么不好?”见得那大汉一身腱子肉渐渐地矬将下去,虚惊一场的陆欺欺这才敢自他身后站了出来,嘴里嘟嚷不住,她这才刚叫顺口呢,怎么着,想让她改口呀?

    少年不作理会,命令道:“既然不肯说,那就写吧。”

    男子连声称是,不敢怠慢。

    见此情形,抱臂而立的陆欺欺不禁摇了摇头,这两个硬茬前一刻还对她喊打喊杀,谁曾想只是见了狗娃一面就立刻滑跪,听他二人这口气,这位朝廷钦犯,似乎来头不小呢。

    那她就更要尽快把他哄走了。

    正好来了两个冤大头,她现在就盼着这一窝蛇鼠赶紧挪窝走人,还她一方清净。

    立谈之间,不待陆欺欺下逐客令,那女子又打眼瞧向陆欺欺,膛中似是还憋着一口怨气,冷言说道:“公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随属下到房中来,至于这位陆大夫……”

    “我困了要睡觉,你们把我房里收拾干净,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