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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跟着大皇子出去,当真不与娘娘说声?”李福仁哭着脸,急步紧跟自家殿下。说来怪哉,自家殿下从来与太子亲近,也不知怎的着了大殿下的眼。如今也不知会皇后与太子,这若是有个万一……

    想着可能的后果,李福仁挺挺并不雄壮的身板——他和周全那厮可不一样,真有什么,他拼死也得保护殿下。

    熬过了午间的日头,稍晚些楚承安就跟着兄长出宫。他隐约猜到大哥找他大抵与灾情有关,只是心中存一线仔细总没有坏处。之前出过惊马之事,楚承瑞不愿让他自己骑马。但总说是出宫,人数精简,楚承瑞行军日久,更没有配备马车的习惯。说到最后,却是楚承瑞带着弟弟一道,骑着他的宝驹出去。

    “大哥出宫后的府邸弟弟还未见过,这一次是打算邀弟弟上门?”楚承安背地里臊红一张脸,好在现在是小孩子模样,不然他非得呕死不可。由是也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与他并不亲近的大哥做出这般动作?

    总算出了宫门,楚承安隔着老远就听到外面的热闹。这会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楚承瑞的青额白鬃马不紧不慢地走在人堆里,懂得避让进退,机灵灵巧极通人性。

    “大哥这马好生聪明。”楚承安赞了一句,却没得到回应。目光扫视四周,只觉得人少了许多,身下的马儿步子明显加快。楚承瑞的目的很明确——他往城门去了。

    “大哥要带弟弟去哪?这天晚了回不去宫里,弟弟可就赖上您了。”楚承安不担心自己被怎么样,出宫时不瞒着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楚承瑞绝逃不脱干系。“放心,自是准时刻回去的。”楚承瑞只说了这一句,马儿的速度忽然加快,不绝的蹄音踏起分分扬尘,索性此处人烟渐少,这才允得大哥胡闹。

    “大哥这样,若是被御史言官看到,少不得参你一本。”楚承安说这话倒不是全然打趣,毕竟前世大哥就有一条罪状是为‘宫道跑马,目无君父’。

    “你跟着老四倒是学了不少。”楚承瑞冷冷看他一眼,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学’必不是什么好东西。楚承安也无奈,论及称谓,除了大哥,二哥三哥哪个敢叫太子‘老四’?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楚承安自己下马。前方就是城门,楚承瑞正与守城的将士说着什么,见到他过来,略一招手,接着便自顾自上了城楼。

    “殿下……”李福仁在耳边小声唤了一句,楚承安没答话,跟在楚承瑞身后一起上了城楼。李福仁见状,一咬牙,跺一跺脚,一路小跑着跟着二位皇子一并上去。

    “大哥把我带到这里,总不是观景来的吧。”离了侍卫,楚承瑞摩挲着指尖。青砖垒砌的城楼是号称百年不败的坚固,远处一缕轻云,再后隐约有黛色的矮山。凉风习习,不知名鸟儿婉转啼鸣,端得是与宫中不同的宁静安详。楚承瑞不说话,楚承安也不问。微抬着头远望,站在这城楼,远方的景色也尽收眼底。

    忽的,视线变动。楚承安被腾空抱起,回神时已经坐在城楼边上。

    “哎呀!殿下!大殿下!这使不得……”李福仁整个人一悚,急忙扑过来想把自家殿下扶下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无事,我自会抱紧他。”楚承瑞挥开李福仁,附身在弟弟耳边道:“往下看。”

    往下看?

    刚才视线只能远望,如今却少了遮挡。楚承安顺着大哥的话向下看去——

    柳树下倒卧着几人,不远处有几‘堆’被草席盖着。一个官差模样的正嚷嚷着什么,枯瘦的灾民苦着脸,堆着笑,承诺一定把亲人的尸首带走。又一个草棚,锅子里煮着米水。抱着孩子的妇人仔细地吮着汤碗——她之后,还要给孩子喂奶。

    啪——

    一声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官差在一个男人身上狠抽一下,他的孩子吓得大哭,被母亲一下捂住嘴巴。另一个孩子见此,很快地捡起刚才掉下的半个饼子,其余等着的人,不拘大小,一拥而上。没过多少时间,抢食的人群散了,最开始的孩子窝在地上,没了食物,却也不知死了没有。

    官差又开始嚷嚷了,喊那孩子的家里人过来收‘尸’,莫要脏了贵人的眼睛。喊了许久,没有人动作,最后是那个孩子自己起来,擦着额头上的血,一瘸一拐走到树后。

    “看到了吗?”楚承安听到大哥的声音。

    看到什么?看到灾民罢了。他木着脸,终于清楚大哥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一个老人在身上捉到一只虱子,宝贝一样送进孙儿嘴里,楚承安看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看到什么?他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