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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景瑞夫妇及其亲随们,都因为她不冷不热的话,不约而同看向轰轰蹿着火焰。秦景瑞戒备的眼神,也因为那堆高过路旁房顶的火焰,心惊地变了眼神。

    “景瑞……”秦夫人提醒似地,温柔轻唤他一声,“这不只是救命之恩呐,翔儿可是秦家的唯一血脉!”

    秦景瑞浓眉紧皱,脸色晦暗不明,他素来不喜欠人恩情,更抵触与人道谢,但眼下……

    纨佳打了个呵欠,似是真的玩累了,声音也娇柔轻软,状似撒娇,“恒,我们回家吧。”

    闻人拓不理会秦家的微妙,只眼神复杂地看千娇百媚、无半分病弱之气的纨佳,他默契配合着她绝妙的演技,旁若无人地轻捏了下她的脸儿,温雅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这就想回了?不等苍龙么?”

    纨佳一手勾住他坚实的腰,一手抚在他的胸前,娇躯赖在他怀中,笑得娇俏柔美又无辜,仿佛她与他今日真的是为逛花灯才出来的。“对了,苍龙去帮我买糕点,要带回去给小新和蛮大蛮二他们吃的,他人呢?”

    闻人拓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胆子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丢回来,他接下这枚火药球,顺势打横抱起她,“苍龙大概回去了,你身子弱,不宜久行,咱们回去再说。”

    秦景瑞不等闻人拓转身,便拉着妻儿,硬着头皮尴尬地跪下去,他的一群随侍也跟着跪了一地。

    “谢皇上与皇后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末将铭记于心!恭送皇上与皇后娘娘。”

    纨佳环住闻人拓的脖子,在他怀中笑出声来,“秦将军太小题大做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皇上可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呢,若不然,我们威猛绝伦的皇帝陛下,怎么会一次让两个妃子怀孕呢?!”

    “……”闻人拓脚步乍然顿住,咬牙切齿地腮骨动了两下,一双鹰眸盯住纨佳满是挑衅的笑颜,似要喷出火来将她焚烧殆尽。

    那跪着的一群人,头压得更低,不懂大人微妙的翔儿因为听着纨佳笑声悦耳,也咯咯的笑起来,秦夫人忙捂住他的小嘴儿,拿眼嗔怒地瞪着失而复得的爱子。

    秦景瑞却不动声色地,只端正跪着,此刻的他,是为人臣该有的恭谨感恩之姿。驰骋沙场与政坛多年,听惯了弦外音,他不是分辨不出,皇后分明是讥讽皇上。

    闻人拓与慕容纨佳之间那些事,太后格外关注,他与巩旭泰时常出入太后寝宫,也听闻不少,他也不是不知,太后为夺龙血草,擢升金山为刑部统领,大施美男计之事。

    倒是今晚,该是金山约皇后看花灯才对,而皇上则应该在皇宫里陪伴有孕的兰妃与和妃……所以,刚才他见闻人拓的一刻,着实惊讶,尤其,闻人拓看皇后的眼神,如视珍宝,而看旁人则威严疏冷,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睿智,着实不像一个将皇后丢弃宫外的庸碌之君。

    身为一国主将,他并不关心这位敌国和亲来的长公主有多大分量,不管官场上如何争斗,对外,他向来是该打就打,该和就和。可他的长姐秦景茹,前日却莫名其妙,向他大赞这位皇后娘娘的为人,着实奇怪。更奇怪的是,在谈论了皇后娘娘之后,长姐还忽然提出,让他疏远些巩旭泰,别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的长姐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当今的丞相夫人,素来是以丞相府的声誉为尊,真不知这位皇后给长姐吃了什么**汤。

    若非刚才逛街他看到曾经的万花楼大变样,倒也不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有多特别。但是现在,他忍不住对这个美丽且敢直言讥讽闻人拓的皇后刮目相看。

    “翔儿,再见,有空来我的楼阁里玩,我会做好吃的蛋卷包饭哦。”纨佳又忍不住吹嘘自己的厨艺。

    “漂亮姨母再见。”秦翔挥着小手对她道别,忙又问秦景瑞夫妻,“爹娘,什么是蛋卷包饭呀?!翔儿要吃。”

    听着秦景瑞无奈地对爱子胡乱解释“蛋卷包饭”,闻人拓抱着纨佳加快步子,他真怕自己走慢了,怀中狡诈的妖精,会用一盘万能的“蛋卷包饭”,把秦景瑞那一大家子的魂儿都勾了来。

    来到马车前,四周又是火把,又是灯笼,整条街被打得煞亮。

    不算太远的距离,纨佳却分明觉得闻人拓抱着她,从地狱的第一层,一下子迈进了十八层,虽然她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却还是觉得冷森森的。

    而且,她看到了苍龙,他被戎波和几个人黑衣人押住,他买来的两包糕点,洒了一地,有的因为打斗已经被踩扁。

    纨佳一眼扫过地上的狼藉,视线盯住苍龙唇角的血污,顿时火冒三丈,“放开他!”

    戎波只看闻人拓的眼色,主子无命令,他不能照做。

    “我这皇后还真是形同虚设!”纨佳讥讽一眼扫过那几个黑衣人,视线收回来,凤眸冷怒盯住闻人拓的侧脸,“皇上,你这是拿臣妾的属下,当奸夫来对待吗?原来,我慕容纨佳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要不要我当街脱光衣服让你验明正身?!”

    “这就怒了?”闻人拓清绝一笑,鹰眸若有所思地盯住苍龙,对纨佳反讽,“皇后,朕在你眼里又是什么人?”

    纨佳听得出,他不过是借她的话,讽刺她因为两个妃子有孕的事逃离。有这个必要吗?将来他坐稳皇位,那些女人,还是会为他生养成群结队的孩子。

    她不着痕迹地低垂眼帘,状似毕恭毕敬,话却字字如刀,“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纨佳岂敢妄自做评?只怕说错一个字,会被判个抽筋断骨的重刑!若是皇上有心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去问宫里的妃嫔吧!她们爱说皇上喜欢听的话。”

    闻人拓唇角漾出三分冷笑,怒极的他,只想抓个活人来塞牙缝。他直接下令,“杀了苍龙,弃尸城外。”

    “闻人拓!”纨佳从头上拔下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一个血珠儿滚出那雪白剔透的肌肤,狐裘雪白,反衬得那滴血红得触目惊心。

    “娘娘!”苍龙双膝跪地,重拳撑在地上,百感交集地恳求道,“属下不值得娘娘如此!”

    “我这是哪门子的娘娘?这一簪下去,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只可怜了你,因为带我离开楼阁,反而含冤受屈,遭此侮辱。”纨佳泪眼婆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苍龙,“生没什么可喜的,死也没什么可悲的,黄泉路,我慕容纨佳已经不是第一次走。”

    “够了!”闻人拓忽然就松开了抱着纨佳的手。

    她毫无防备,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痛叫惊呼,发簪不稳地落在了地上,她后背,手肘,盆骨,都剧痛……眼泪也越是汹涌,她一字一顿地怒骂,“赫——连——恒,你——混——蛋!”有这样欺负人的吗?分明是他做错事,为什么这样残忍地对她?

    戎波等人见闻人拓摆手,也松了手,苍龙一得自由忙扑过来,却搁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没有再碰纨佳。“娘娘,你怎么样?”

    “不过被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事就好。”纨佳擦干泪,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上缓了缓劲儿,白了眼那调转方向绝尘而去的华车,心痛得麻木。

    戎波也上前来,单膝跪下请罪,“娘娘请谅解,末将是奉命行事,先前得罪之处……”

    纨佳望着遥远的星空,浩瀚的星河正中是一轮明月,亮得刺眼。“那个女子是你下手杀的?”

    “……是。”戎波把一方丝帕塞进她的手里,当时,他就在隐藏在纨佳不远处,她与那女子的交谈,他听得清清楚楚。“皇上并不知这丝帕的存在,娘娘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事,皇上不希望娘娘再与淮浏有任何瓜葛。”

    纨佳握紧冷腥却染了百合香气的丝帕,嗓音嘶哑,“去给她收尸,买全京城最好的棺材,修个像样的陵墓,墓碑上不必写什么字。”

    戎波为难地说道,“娘娘,这不合适,那女子是淮浏细作。”

    “她曾经……是我出嫁之前,唯一可以信任的姐妹。戎波,你跟在闻人拓左右,难道不了解活在深宫里的痛吗?”纨佳恳求盯着他,“厚葬她,就当偿还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否则,我总有法子再取走你的命。”

    岂料,戎波却把自己的长剑放在了她的身旁,随即俯首贴地,“末将的命是娘娘的,娘娘若想取,末将绝无二话!”

    “为什么?”该不会靳颜连一个完尸都没有留下吧?纨佳慢慢地坐起身来,看向靳颜所在的那个方向,路上空阔,除了一滩黑浓的血,连个影子都没有。“戎波,说话!尸体呢?”

    戎波不敢抬头,“……皇上每杀一个淮浏细作,都会把头颅切下送去给慕容袭,而剩下的残体,则丢去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