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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高与三高相隔不远,下了陡坡左拐,再走个五百米就到了,张大爷常年在拐角处摆摊,摆的什么摊?搅糖稀、冰糖葫芦、花样棉花糖,运气好了还能见着大爷吹的糖人,这摊子一摆就是三十多年,是附近许多成年人儿时的回忆,也是此区域从贫乏到繁华的见证者。

    这儿目前是片学区,拐角对面有一所小学,小学的邻居是一所幼儿园,再从与幼儿园毗邻的长街往里走个三百米又到了一所初中,里面统养着附近文具商店、小卖部以及张大爷的小顾客。

    张大爷今年七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头发已经全白,胡子刮得干净,腰板挺得尚直,精气神不错,开一辆覆篷电三轮来来往往,前些年是脚蹬三轮车,风雨无阻为得是养家糊口,糊一家五口,后来他的儿女成家立业,叫他好生歇息在家,然好说歹说未果,只好任其欢喜着来。

    大爷向来是比第一个学生来得早、比最后一个学生走得晚,附近的学生认为张大爷年岁已高,出摊不容易,很是照顾他的生意,还给他取了个不算外号的外号,叫“圆梦老人”,圆孩子们甜甜的美梦喽。

    这人啊,年纪大了就爱念旧,大爷昏花的眼睛里,有孩子们的笑脸、不寂寞的马路、三代人的成长、还有那从前种种苦涩中夹着甘甜的场景再浮现,他舍不得这个地方,舍不得这里有生气儿、没生气儿的一切。

    钱琛这孩子根正苗红,在学校是孬了点,一心做个不成器的主其实完全是为了博得他爹的关心罢了,然可怜他再三惹事,班主任却一概不告状,为此他又无语又无奈。

    真正好事的人见有此等好事,便唆使钱琛跟着他们犯事,假心假意地认他为大哥、虚投了他名下,无限奉承、沉迷于拍马屁,他还挺吃这一套,实则就是拿他当挡箭牌,就是一摆设,站在那不动声色地旁观就ok,本就不会打架,背地里不知要骂他些什么。

    如此好比一群狐狸借着假老虎壮威,另外,钱琛有钱,出手还大方,跟着他不但能保“平安”,还能吃好喝好玩好几回,这么一算,不但不亏还赚了,多好。

    学校之外,钱琛算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前天晚上便可证明,他见不得老者幼者被恶人欺凌,于是毫不犹豫地为张大爷打抱不平,出口便是“国粹”,终是破敌不成,挨了一顿揍,待三高那群混混走远,张大爷扶他起来,送了他一根未掉到地上的糖葫芦,他接了后竟还有些感动,随后帮大爷收拾了烂摊子,甚至于还目送大爷直到消失在他眼前。

    不过,他是真的看不起有还手能力却没有还手勇气的人,他统称这类人为“信球”——傻不拉几,所以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景乐,心想——你倒是站起来跟他们干啊,怕什么,打不过又怎样,狠劲儿得有吧,你没有自尊吗?凭着左右乱挥打他们一拳也算是赚啊!唉……这孩子没救了。

    只能怪他看人较浅,表面动物,好在他心里简单,除了他爹那茬儿事就没啥特大的烦心事,整日里开心得像个蹦天猴,专心学习?那还是叫他去死吧,按他爹的话来说——准备复读吧,甭想着让我送你出国,出了国你怕是要疯到“上天”。

    *

    风潇回了教室,打算拿杯子去接水,本来想给景乐也带一杯,但没看见他的杯子,也没问一下就独自出了教室,到了接水点,仔细看了一眼机器右上角的商标,想来先试一试一高的水卡能不能用,不行的话再下一楼办一张。

    “风潇。”

    将要朝卡槽插卡的风潇收了手回头,见景乐空着手朝他走来,一时间不明所以。

    直到景乐朝他递出一张水卡,“先用我的吧。”

    他这才明白,于是忙将原先的水卡单手塞进了衣袖,接过了景乐递来的水卡,说了声:“谢谢。”

    回教室的路上,他用余光扫了景乐几眼——他今天还好吧,至少知道将刘海分散开了,也知道抬头了,就是……

    就是不目视前方,眼神长在了地上。

    景乐忽然说:“办水卡的地方在一楼楼梯拐角处。”

    “嗯。”昨天下午他就知道在那儿了,门上的“办水卡”三个大字清晰明了,只是后来忘了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