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自远处驰飞而来的烈马不断嘶鸣,唤醒了静谧的长夜,落雪被马蹄溅起,在半空中回旋飘转,雪环之中,立着个清瘦的身影。

    奔驰的烈马在那道人影之前停驻。

    “贵妃娘娘这是有何急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手下的死士?”

    裴青的手下人压根不是这些死士的对手,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挥了挥衣袖,目含浅笑,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是多了一份恬然自得。

    坐在马上的死士纷纷对视了一眼,裴青方才所言倒是提醒了他们。

    他们本是祝贵妃豢养的死士,通常是在暗夜行事,极少暴露在白日青光之下,去捉人,这要是上达天听了,祝贵妃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会化作过眼云烟。

    而今日来请他们出手的也并非是贵妃身边的人,而是玉华公主的婢子,本以为是何要紧之事,可也仅仅只是追捕一名叛贼之妹。

    众人在马上愣了片刻,但又转而想起祝贵妃当初便下过的命令,只要看到她的玉珏,便如同见了她本人,所下的命令也同她所下的别无二致。

    况且让他出手的还是祝贵妃的亲生女儿——玉华公主。

    众人敛去了思绪,为首的死士开口道:“我们正在追捕叛贼,烦请裴大人让行。”

    裴青的手下将城门团团围住,而那些死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因裴青乃是朝廷命官,倘若伤及其性命,那便得不偿失了。

    裴青挑眉朗笑:“叛贼?追捕一个叛贼竟能劳动贵妃娘娘的死士出手,难道就不怕陛下知道吗?”

    高坐于马上的人看着渐露白色的天幕,也知现下不是同裴青耍嘴皮子的时候,裴青乃是文官,他们哪里能说得过他?

    列于众人前面的死士眼眸微眯:“听我之令,冲出去!”

    若只有裴青瞧见他们的踪迹,就算是禀告了景和帝也不一定能让其信服,可要是一直杵在这大街之上,难保不会有旁人看见。

    干脆的令响,随机“哒哒”的马蹄再次卷起千丈雪,长剑挥舞之间,玄色的衣角缠绕相触,高坐在马上的死士挥举着冷剑,杀出了一条血路,径直冲向了城门。

    迅马飞驰而过,裴青从地上爬起来时早已不见踪影,死士不敢伤他性命,只是用剑柄将他击倒在地,等他再次看向城门时,早已不见马蹄踪迹。

    裴青舒展的眉眼微微一攒,他此次救薛予宁一是出于谢砚书相求,二便是他们裴,谢,薛三家本就关系匪浅,薛大将军也是他所景仰之人,他也有心救薛予宁一命。

    只是他未曾想到萧长歌竟会动用贵妃的死士,裴青凝眉喝道:“快!马上去追!务必要护送薛姑娘去到凤阳城!”

    裴青望向萦回曲折的山路,唯有到达凤阳,谢砚书才可护住薛予宁的命。

    风过林啸,山间的夜风比之山脚更为寒凉,即便是坐在马车之内的薛予宁此刻也因炭火燃尽而冷得发颤。

    昏暗的马车之内,少女斜靠在椅背上,眸含急色,嘴唇乌紫,粉嫩的小脸这几日挂上了憔悴,长睫扑闪,美目半张,倒是病弱西子,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

    薛予宁极力地想要抬手拂去额前的碎发,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半点力气,她这些日子食的都是残羹冷炙,连正经的水都未喝上几口,早已没了往日的灵气。

    她靠在马车上,随着山岚一起灌入马车之中的还有交错杂叠的马蹄声,并且似乎越来越近。

    薛予宁今日从裴青的神情里早就已经猜出这一次要去凤阳定不会顺利,而现下在她身后的正是玉华公主派来的人。

    薛予宁掀起帘布,而在前方道路上却猛然窜出了一道明光。

    一座破庙矗立在半山腰,在这个不见半点亮光的山路上涌现了一丝荧光。

    薛予宁当下心生一计,她叫停了马车夫,在山腰处下了马车,而马车夫则继续驱车前进。

    薛予宁立刻转身就向破庙跑去,只是还未跑至庙中便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啜泣。

    摇摇欲坠的破庙里蛛网四结,尘灰飞扬,暗色烛光之下,正坐着一群手脚皆被用铁链缠绕起来的女子,他们衣衫褴褛,却又都生得俏丽可人。

    薛予宁一惊,这都是人伢子拐来的?

    专拐到那烟花柳巷之地的?

    薛予宁猫着身子从大门绕到了最末的队列之后,看守的人伢子早就睡熟了,而几个正在啜泣的女子也是垂头低眉,并未察觉到薛予宁的出现。

    薛予宁想在这人伢子的手里,也许她还有活命的机会,还能寻着逃出生天的时机,可若是落入了萧长歌的手里,那她便真的会没命。

    思及此,薛予宁索性靠在石柱之上,扯了些干爽的稻草盖在自己的身上。薛予宁甫一盖上干草,只听门前传来了马蹄声,随后便是几名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都是些拐来的女子,她定不会在此。”

    “还是快去追那马车吧,若是天明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定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薛予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地缩在墙角一处,连喘息声都放缓了,当她听见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松弛。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已磨去了她浑身的力气,薛予宁只盼着今夜能好生休整一番,躲过玉华派来的死士,而后寻到时机逃出人伢子的手里。

    是以在听见死士远去后,薛予宁立时便靠在柱子旁昏睡了过去。

    庙外的大雪未曾有过半分的停歇,絮雪就那样扬扬洒洒地下了整夜。

    薛予宁也沉沉睡了一夜,直到身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声才将她唤醒。

    “嘶”

    薛予宁才睁眼,便瞧见身边一名穿着粗布蓝衫的男子,他脸色发白,眼帘微微扬起,眉如墨化,鼻梁高挺,淡色的嘴唇紧闭,似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浓眉一皱。

    薛予宁微惊,在这些一众被拐来的女子里,何时竟出现了个男子?

    莫非现在的贵公子们也好男风?

    薛予宁摆了摆头,将心中涌上的想法甩开,只是这一刹,她的脑中倏然浮现出了谢砚书的一张脸。

    她也曾拿这个打趣过谢砚书。

    只是还未等薛予宁多想,身边的男子突然紧抓住了她身边的干草,疼得眉头紧缩。

    薛予宁环视四周,只见众人还在沉睡之中,而在他身旁的男子右膀之处竟有一条可怖的长口,涌出的血色让薛玉宁一怔。

    她赶忙从袖间取出了裴青给她的金疮药,撕下了裙角处的一则长布,想要拭去那人肩膀上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