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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影火光映亮了整个营帐,帐外梅香环绕,然帐内却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气,落在地上的残衣被血色浸染,已辨不出其本色,火苗被窜入的夜风一拂,光影阑珊。

    平躺于干草堆上的少年双眉紧紧攒在一起,一张俊面比之女子敷粉还要白皙。

    在其身旁的长髯男子把完脉后,长叹一声。

    谢煜瞧着孙祁这皱眉长叹的模样,不禁一惊:“孙大哥,您这叹气是何意思?我寻思着这小子的身子也没这么弱吧。”

    孙祁是谢煜军中随行的郎中,在他手下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兵卒不少,因而素有“妙手圣医”之称,方才一瞧他对着谢砚书无奈吁叹,简直让谢煜心底凉了半截。

    孙祁闻言却抚了抚白髯,朗声笑道:“国公爷莫急,难道您还不信我的医术吗?”

    “那你为何无奈长叹?”谢煜反问到。

    “老夫长叹只是再叹世子爷是个有福之人呢,你们瞧”孙祁自谢砚书的衣裳中取出了一只福袋,福袋绣工精巧,孙祁继而打开福袋,从其中取出了一枚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通透明镜,乃上乘佳品。

    “这玉佩可有何深意?”沈璧君沉声而问。

    薛予宁自进了营帐内,便一直立身侯在一旁,虽未出声,可眼中的珠泪却从未断过,闻听“玉佩”二字,她止住了啜泣,朝着孙祁举起的手看去。

    那福袋正是谢砚书离京前夜薛予宁赠予他的,而福袋中的玉佩也是薛予宁父母为薛景琅和薛予宁特地打造的。

    孙祁慢慢开口:“世子左胸的箭堪堪正中其心房,若非是这玉石所挡,世子今日恐是难逃一劫。”

    谢煜闻言面色一变,褪去了往日的镇静。

    沈璧君亦是心下一颤,她上前接过了孙祁手中的玉佩,细细端详了起来,透过明明火光,玉佩上的“宁”字立时便显现了出来,沈璧君突然一怔,借着余光,她的视线落在了立在谢砚书身旁的薛予宁。

    沈璧君同谢煜只见过薛予宁幼时的模样,他二人早年远离定京城,并不知眼前的人就是薛予宁。

    沈璧君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又思及此前定京城传来的消息,说那国公府的世子爷同将军府的大小姐不对付,见面必定掀起狂风巨浪。

    当沈璧君细下听了这趣事儿后,却是了然,说是死对头,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岂能不知谢砚书的心性?

    谢砚书何曾同姑娘家讲过超过两句话?定是对人家小姑娘生了别的情思,这才上赶着去同人说上几句,偏生又嘴硬,惹了人小姑娘的不快。

    至于这玉佩嘛,想必也是同薛家姑娘有关。

    想到这儿,沈璧君将手中的玉佩小心地收在了袖中,她想着而今薛家姑娘生死不明,书儿身边难得多了个姑娘相伴,眼下这小姑娘虽不曾言语,可自书儿进了这营帐后,她便默立在一旁,一双含情目一直落在书儿的身上。

    若是让这姑娘瞧见了书儿身上还带着女儿家的福袋玉佩,不得更伤心?

    “来,小姑娘,到这儿来。”沈璧君冲薛予宁宛然一笑,朝她挥了挥手。

    孙祁见状便也悄声退出了营帐。

    “啧,怎哭得眼都肿起来了,这一双好看的眸子灵气儿都少了几分了,快别哭了。”沈璧君想从袖中抽出一方巾帕替薛予宁揩去泪珠,可一番摸索后,才意识到自己行军在外,何时会带巾帕?

    她微顿了顿,想要抬手去拭泪,然薛予宁已胡乱用还带着血的袖子擦干了眼角的泪。

    沈璧君欲言又止,她早就注意到了薛予宁左肩的伤,方才让孙祁诊治后,虽道并无大碍,可瞧她这样娇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就在沈璧君与薛予宁二人静默无言时,一旁人突然发声,打碎了这份宁静。

    “不知小姑娘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你怎会和这小子认识?又怎会和他一同出现在此处,还有”

    “够了!”

    女子的轻斥,让谢煜立时便闭了嘴,高大的身影竟是有了一丝偏斜,他眼尾一耷,抿了抿嘴,不再开口。

    可他望向薛予宁的眸光中却染上了几分怨妒,沈璧君平日里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的,而今对上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竟如此热络,他才是与她共处了多年的人,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了?

    况且谢煜也看出了沈璧君所想,必是瞧着这小姑娘模样俊俏,性子还算得上沉稳,有意撮合书儿和这小姑娘。可谢煜心中却满意那薛家的大姑娘。

    纵他早有闻听薛予宁与谢砚书水火不容,可他当年和沈璧君亦是外人所言的“死对头”,哪知二人实则早对彼此有意?更何况薛景琅亦是后辈中他难得瞧得上的少年将军,若是两家缔结姻缘,这才是美满之局。

    至于这面前的小姑娘嘛谢煜冷嗤一声,方向再打量一番薛予宁,却被沈璧君用手一拧。

    “嘶壁君你做什么?”

    沈璧君秀眉一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煜撇撇嘴,持剑垂头绕至一旁。

    眼睁睁地看着沈璧君又是轻拍薛予宁的后背,又是抬手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