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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透过罅隙窜入房中,烛光摇曳,帐幔轻晃,而在青色帐幔之上平躺着的男子眉头紧攒,苍白的面色只因烛光点落在其双颊这才浮上了些血色。

    陈柯自门外而进,平携一身风雪,他将手中长剑斜靠在墙角,继而朝榻上男子一揖。

    “公子,我已尊您之令,将祝执放了。”

    在陈柯跟前的男子闻声,这才缓缓张开了一双净淡无波的眸子,双眸里泛着点点微光,他玉手撑着床柱,却一个不慎滑落,幸而由陈柯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才将他扶回了榻上。

    陈柯沉声而道:“公子,您既然有心救那薛姑娘,又为何要违背同那谢砚书的定下的约定,将祝执给放了呢?”

    陈柯实在是不懂,陆向昀曾与谢砚书联手做戏,谢砚书今日拿到了陆向昀给他的高安与萧成炜手下之人通信,共谋太子谋逆一案的证据,而谢砚书则需要立即赶往定京城,但此去定京,谢砚书却不能带兵卒随同。

    谢砚书来到定京城时,便是只身一人前来,而定京城的兵卒虽由他调令,可眼下来了个祝执作监军,若是谢砚书携兵卒前往,定是会被祝执以此为证,污他擅用凤阳之兵。

    可若是不立即赶往定京城,谢砚书也会被祝执以通敌之名缉拿,他必须要先于祝执回京,因而托陆向昀暂时拖住祝执。

    今夜谢砚书与薛予宁离城后,陈柯本以为陆向昀会将祝执关在暗室里,却不料陆向昀竟会立时便放了祝执,而此时赶往定京的谢砚书与薛予宁想必已是快被祝执的人赶上了。

    既是有心要与其反目,又何苦替那薛姑娘挨上这意剑呢?

    “咳咳咳。”

    冷风拍得窗户作响,伴着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在房内回响。

    陈柯忍不住道:“公子,你既不愿助谢砚书,又为何要救他身边的那位薛姑娘呢?”

    靠在软垫之上的男子墨发倾垂,凄白的面色却别有病态之韵,他轻启薄唇,声若山涧:“我从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她救过我,我也救她一命便是了。”

    陆向昀抬目望向窗外雪夜,勾笑轻叹:“现下我与她二人恩怨两清,至于同谢砚书立下的约定那是他们明安朝的事儿,留着他们自个儿去搅弄风云吧。”

    陈柯上前扶住了陆向昀,可他还是不解,说是恩怨两清,可自家公子这身子又如何守得住这般摧打?

    陆向昀由着陈柯搀扶着步下了榻,行至风雪交加的门前,白雪粒子落于他的掌心中,立时便化为了一滩水珠,陈柯将已暖过的大氅轻搭在了陆向昀的肩上。

    只见陆向昀敛眸一笑,带着些讥讽的意味:“你说他们能活着到定京城吗?”

    梅岭

    风过林啸,马蹄溅起漫天的飞雪,在空中旋转盘旋,烈马嘶鸣,响彻长空,打碎了山中清夜的寂静,红梅随着白雪倾落,宛在了雪白的山径上。

    少年一手持缰绳,一手将怀中人揽在自己身前,以防其滑落至马下。

    薛予宁左肩上的伤因着一路的颠簸,鲜血不停地顺着其衣衫下落,她无力地靠在谢砚书的身前,只觉脑中一阵昏沉,却不敢睡去。

    “宁宁,你再撑一会儿,我们必须立时赶到定京城!”

    谢砚书分不出神去关心薛予宁的伤势,只能用手托了托薛予宁,让她能够全躺在自己的胸膛前。

    而在其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谢砚书冷眉一皱,他料知应是陆向昀临时反水,将祝执放了这才使其能派人继续跟着他们。

    山路狭长萦回,曲折多变,马蹄声却丝毫不止。

    “世子爷,交出您手中的信,或可保你一命!”

    石玕令祝执之命追捕谢砚书,务必要将谢砚书手中高安与五皇子手下的心腹来往的书信销毁,必要时,若是谢砚书继续阻拦,便格杀勿论。

    而谢砚书仍是向前飞驰,毫无停驻之意。

    石玕立时勒马而停,其身后的人继续向前,石玕乘机取出了背后的长弓羽箭,弯弓对准了前方奔驰的身影。

    箭过旋起一阵凉风,可少年却一个弯身堪堪躲过了朝他射来的羽箭。

    只是当谢砚书又挺直了脊背后,面前却已然被无边的火光围绕,他方才为了不让薛予宁觉着难受,因而放慢了速度,又因为了躲避石玕所射来的羽箭,是以这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可就在这个当口,石玕所领的死士却将谢砚书和薛予宁团团围住。

    漫天的火光映亮了长夜,石玕自火光之中悠然地打马而来,他冷笑道:“世子爷,您可别让咱们这些办事儿的为难呀。”

    谢砚书牵马转身,正对上石玕的一张笑脸。

    “看来这信的分量倒是不轻。”

    谢砚书镇定自若,眼中仍藏着如往日一般的笑意。

    石玕却是敛去了笑,正身而坐,冷声道:“世子爷,我们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要怪咱们祝大人无情了。”

    石玕还当这谢砚书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也该是巧,这位世子爷连逃跑也没找着好的路径。

    他若是沿着凤阳直入安城,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可他却偏偏选了个鲜无人至的梅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