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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墙映白雪,晚风卷梅香。黄瓦盖顶,斗拱交错,金銮殿前宫娥手提的绢灯照亮了殿前的玉阶,一名手拿拂尘的老太监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轻步走进了殿内。

    殿内四周伫立着蟠龙金柱,殿顶之上,盘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而在其下方正立着一只金銮宝座,在暖光之下闪烁着流云火焰。

    “陛下,谢砚书今儿一大早便已出城了。”李安将手中的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参汤放在了案桌上。

    坐于无上宝座的帝王睁开了眼,自带威光,他拂开了案前的奏折,额前皱纹满布,摆在他手边的奏折乃是宋太傅呈递上来的。

    如今皆知薛景琅和废太子萧珏成乃是他的禁忌,可这三朝帝师宋太傅竟还冒死谏言让他暂且先放了薛景琅,以平凤阳之乱,连上了几次奏折,让他不禁怀疑这位宋太傅究竟同薛景琅究竟有何牵连。

    只不过现下更让他觉着有趣的并非是此事而是那国公府的谢砚书。

    “依你看,谢砚书此举究竟是何意?”萧齐北随手拿起一方奏折在桌上敲打着。

    李安转了转精明的一双眼,沉吟片刻后:“依老奴看,世子爷许是年少气盛,想要有所建树这才请缨去往凤阳。”

    萧齐北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折子砸向李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安跪地而呼:“奴才冤枉啊,陛下,世子爷本就是个怀有青云之志的少年郎,也正如此,玉华公主才会对其倾心。”

    李安跪坐在地,他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个他从小就服侍的帝王,分明从前的他也是一名励精图治,信任忠良的君王,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变得多疑善猜忌起来。

    曾经在这位帝王手中的忠臣已所剩无几,眼瞧着他将目光对准了定国公府,李安确是不能再让萧齐北继续被人蒙蔽了双眼,残害忠良。

    萧齐北高坐在位,睥睨着殿下的李安,若非李安乃是他的大伴【1】,伴他多年,对他是绝对的忠心,只凭方才的话,他便可立即要了他的命。

    明眼人谁会看不出谢砚书此举的用意?当今的国公府如履薄冰,谢砚书不会不知若主动前去凤阳会招致他萧齐北的猜忌,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而这样做唯一能带来的好处便是能够让他萧齐北暂时不敢动薛景琅。

    萧齐北往身后的金丝垫躺去,他细下思索了一番,倏然腾身而起,负手立于金漆玉座前,已近染白的鬓发微微晃动:“玉华?”

    方才李安所言倒是提醒了萧齐北,萧齐北浑浊的眼珠子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是啊,还有玉华”

    白玉铺就的地面泛着温润的白光,殿内穹顶悬有一道珍珠帘幕,影影绰绰,熠熠生光,而在珍珠帘幕之后则设有一方软榻,榻上置有一则玉带叠罗衾,一位锦衣玉服的女子平躺在榻上,好不悠然闲适。

    “母妃,您就应了长歌嘛。”

    美人先朝榻上的中年女子轻轻福身后,盈盈起身,腰间白玉发出轻妙的脆响,她上前拦住榻上女子的手臂,恬然一笑。

    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一双媚眼,同身边的少女生得别无二致。

    朱唇映光,祝泠轻声道:“现下太子失势,你五哥如今在你父皇跟前甚是得宠,朝中亦有不少大臣上书请立你五哥为太子,只是凭你父皇的心性,怕是得再好生思量一番,而今你来找我借人,若是出了乱子闹到你父皇面前,我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祝泠虽已过了娇花般的年纪,可仍是风韵犹存,身上自带着一份傲气。

    皇后沈璧君如今甘居佛寺,后宫之主都不在了,她这贵妃便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人,加之皇后膝下的太子被废,众人都说五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也捧得祝泠愈发得倨傲起来。

    萧长歌却是抬起纤纤素手拦住祝泠的手微晃:“母妃,您是知道的,长歌向来乖顺,不过是借您手中的人一用,不会出事儿的。”

    祝泠扣指勾了勾薛予宁的鼻尖:“说吧,你无事为何要来找我借人?况且你手中不是有小厮可用吗?难道一个公主还没几个得用的人了?”

    萧长歌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嘟囔道:“长歌手里是有可用的小厮,可他们都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萧长歌手里怎会没有可用之人,但她想要用的是武功不凡之人,若是普通的小厮她又何必来求她的母妃?

    祝泠两手搭在手炉上,凝眉沉思,她手中确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只是这些人她是私下所豢养的,绝不能随意拿出来用,若是让萧齐北发现了,那她的环儿岂不是无缘太子之位了?

    “不可,你若真要用人,母妃另找人给你用便是,我手下的那批人你用不得。”

    “母妃!您就信长歌一回嘛,女儿自小到大就从未有过半分的行差踏错,而今五哥有望成为储君,长歌又怎会在此时胡来?”

    萧长歌在祝泠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轻轻地揉了起来:“长歌找您借用那些人定是有大用处,且还是对五哥有所裨益的呢!”

    祝泠被萧长歌扰得实在是没法子,她拍开了萧长歌搭在她肩头的手,正声道:“你可确信不会扰了大局?”

    萧长歌立时便绕到了祝泠面前,目光坚定:“女儿知道该如何做。”

    祝泠心想萧长歌本就是个有心思的孩子,也确如她所说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半分行差踏错,想来也不会在此时胡来,因而便退一步给了她几个可用的人。

    回环曲折的长廊挂起了崭新的大红灯笼,漫开了一院子的红意,珠光点点,洒落在成堆的白雪中,如同繁星点缀在了纯白的天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