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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暗沉,一队骑马之人如利箭出弦,眨眼间便从城门处冲了出去。

    守门的人恍然看到了一枚出城的腰牌,还未出声,这一行人快如鬼魅,转瞬已消失在夜色中。

    守卫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不是见了鬼了吧”

    陆琢挥鞭催马,眉眼间笼着浓重的寒霜,他望着前方渐近的灯火,凤眸视线简直化为冰刃。

    若是沈瑜与陈月莹出一点意外,他一定要将阙益挫骨扬灰!

    赵升在得知陈月莹下落不明的那一刻,当即去找了陆琢。

    两人各自动用自己的人脉物力,官府的差役与济州城内的三教九流都开始寻找沈瑜与陈月莹的踪迹,但几个时辰过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陆琢反复询问两人失踪前曾去过的首饰铺子掌柜,但那掌柜坚称对此一无所知,倒是时常在铺子里奉茶打杂的伙计不见了踪影。

    夜色渐浓时,一位从城外匆忙赶来的小沙弥寻到赵府,向府里的人递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但言明沈瑜与陈月莹此时被关在阙益在城郊的私园。

    这消息传到赵升耳中后,他立即告知了陆琢,又带了自己镖局的十几个会些拳脚功夫功夫的镖师,与陆琢所率的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直奔阙益的私园。

    此时阙益的韶园已经近在眼前。

    陆琢抬眸望去,不知为何,园外一处聚着亮光,那里有十几个护卫模样的人,看样子像是将几人围拢在墙角。

    他当即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几人随自己过去。

    与此同时,雷捕头按照他的吩咐,率差役与镖师直奔韶园,他拳脚彪悍,不出几下便将正门的几个护卫放倒捆住。

    ~~~~~~

    阙益的护卫手举火把,将这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几个护卫上前,意欲将围在里面的几人捆缚起来。

    阙益缓步走近,挥手制止了护卫的动作。

    他转首过来,眉眼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姜夫人,还有这位账房先生,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请两位姑娘来是做客”

    沈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人惨白的面容,宛若看一个疯子。

    阙益话未说完,陈月莹忍无可忍呸了一声:“你就是这样请人做客的,当真不知羞耻!”

    刘景从后面赶了过来,他快步走了一段路,此时喘息得厉害,肥腻的圆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月莹姑娘,”刘景走近几人,唇角勾起,“我此番来,是接你同我一起回京都的”

    “你休想!”陈月莹虽然躲在沈瑜与宁瑶身后,但言语上依然不落下风,“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我要嫁的人是升哥哥!”

    刘景闻言,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他冷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阙益使了个眼色,他身旁的护卫马上会意。

    还未等那护卫动手,耳旁突然传来道浸着寒霜般冷冰的声音。

    “所有人等,全部带回府衙监房,一个也不许落下!”

    声音这般熟悉,沈瑜立刻抬眼望去。

    朦胧月色下,陆琢、赵升正率人向这边快步走来。

    而李昭、武安趁阙益与刘景还未发现之前,已经从围墙上悄然落下,不待那些护卫反应过来,便将刀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

    沈瑜轻舒了一口气,她低声道:“月莹”

    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再转首一看,陈月莹早已经提着裙摆,小跑着扑到了赵升的怀里。

    陆琢转眼间已经走到了沈瑜身旁,他将人用力拥进怀里,着急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

    沈瑜眼眶霎时红了。

    她本不想如此失态,但被陆琢揽在怀里,眼中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待平息了片刻,她轻捏了捏陆琢的手掌,示意他无需担心什么。

    此时此地也不适合泣诉,当务之急是处置好阙益、刘景一行人。

    陆琢会意,温声叮嘱了她几句,又命武安先将四人送回去。

    回城的马车里,宁瑶一直垂着眼睫,看上去闷闷不乐。

    虽然绑架沈瑜、陈月莹一事与姜纮并无直接干系,她也知道姜纮与阙益背后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他当初怎么说要将阿瑜当人质,去换什么证人?

    不过,即便姜纮知道是她去救了沈瑜与陈月莹,她也不必担心什么。

    她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姜纮和离,不愿在姜府再受什么窝囊气。

    沈瑜清楚自己与陈月莹的困境已解,倒是宁瑶回府后不知该如何自处。

    还未等她出口询问,宁瑶已经在她耳旁低声告诉了沈瑜自己打算和离的事。

    沈瑜轻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你确定要与姜纮和离?”

    她希望宁瑶姻缘顺遂,但姜纮此人显然并不值得托付,但是宁瑶父母知晓她要和离,不知会作何感想。

    宁瑶认真地点点头,她苦涩地笑了笑:“方才我看到月莹姑娘扑到赵公子的怀里,陆大人对你也他们对自己喜欢的人那份担忧关切是装也装不来的,而我与姜纮”

    她顿了顿,没再开口,只是下意识掀开窗牖处的帘子向外看去。

    本来暗沉的夜色不知何时变得清朗。

    明月挣脱了层层暗云,在大地洒下一片清辉。

    苏羽骑马在一旁护送,他听到了宁瑶方才的话,此时正好朝这边望来。

    月色下的男子眉眼俊朗,冲她笑了笑。

    ~~~~~~~

    回到陆宅已是深夜,这一天实在太过提心吊胆,紧绷的神经在沐浴后终于放松下来。

    沈瑜躺在床上,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杏儿与春燕忧心忡忡地等在房外,两人听到房内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齐齐推门进来。

    春燕昨天亦是提心吊胆了大半天。

    待进到房内,亲眼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沈瑜又轻声细语得宽慰她一番,春燕总算放下心来。

    春燕还有铺子里的事处理,等她一离开,杏儿便笑眯眯地开口:“沈姑娘,你饿了吗?巧儿姐姐回来了,她在膳厨里做好了早点,等着你吃饭呢。”

    沈瑜颔首:“把早点端到房内来吧。”

    杏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传饭。

    稍顷后,郑巧还未进来,倒是陆琢推门而入。

    他昨夜将人押到监房,审问了半宿,一早又命府衙的推官处理此案。

    他是牵涉此案的亲属,按理得避嫌,但这案子人证物证齐全,推官自会秉公处理。

    不过,阕益和刘景两人到底被套上麻袋狠揍了个半死。

    看到陆琢进到房内,沈瑜起身迎了上来。

    他忙碌许久,一夜未眠,眼睫下有一团乌青。

    沈瑜颇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却被陆琢反手将掌心握在手中。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陆琢深吸一口气,垂眸看着沈瑜的眼睛,低声道,“阿瑜,让你受委屈了。”

    “与你何干?”沈瑜眉头微蹙,环抱住陆琢的腰身,“谁能料到阕益会有这么歹毒的想法?要怪还是怪我不够谨慎。”

    想到阙益轻薄人的行径,沈瑜心中依然气愤不已,不过经历这一事,阙益定然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

    陆琢揉了揉沈瑜的发顶,低声道:“阕益的表兄刘景,是何首辅的外甥。他们两人在济州被捕,这事不久后便会传到京都。”

    陆琢此前曾命李昭查过阕益的身份,他不仅在济州与姜紘的关系颇为亲密,背后还有刘景这棵大树作为依仗,这也难怪当初沈瑜坠崖一案中,吴县丞最终却没有查到他头上。

    沈瑜闻言睁大了眸子:“那…京都的人会插手此事吗?”

    陆琢垂眸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你先不必担心此事。昨夜受到的惊吓不小,这两日你好好休息。”

    沈瑜嗯了一声,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阿瑶来救我们,是因为她在府里听到姜紘的话,说姜纮要阙益拿我做人质,好换回洪云。”

    陆琢已经知道了这事。

    而且此前审问洪运时,他就已经怀疑姜紘与阕益都参与了官银一案,但现在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推理,头疼的是缺乏关键有力的物证。

    两人还在低声交谈,郑巧从外面轻声喊了句:“沈姑娘,我给你送早饭了。”

    早点丰盛,看得出来是郑巧费了心思做的。

    陆琢还未用过早饭,他与沈瑜在圆桌旁坐下,开始用粥饭。

    郑巧没有退下,她站在一旁,紧抿着唇,指尖紧攥着衣襟,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沈瑜搁下调羹,轻声问:“巧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这儿不用你服侍,你下去休息吧。”

    郑巧咬住嘴唇,看了眼正在低头用饭的陆琢,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道:“陆大人,我兄长犯了事,听说已经被府衙的人捉拿,求您救救他!”

    陆琢闻言眉头一挑,与沈瑜无声对视一眼。

    两人均不明白郑巧何出此言。

    陆琢温声道:“你起来说话,把你兄长是谁,为何会下落不明一一道来。”

    郑巧起身,垂着头小声道:“我兄长叫洪运,此前曾被府衙通缉,说他是逃犯,可…可”

    郑巧嗫嚅着解释了原委,陆琢越听,神色却越加肃然。

    当初他审问洪运的时候,对方曾自称有一位义妹,但或许是为了不愿义妹牵涉其中,洪运只是含糊略过了这些内容,没想到郑巧竟然就是他的义妹。

    不过洪运劫走官银一事事关重大,而郑巧并不知道其中详情。

    有时候知道得少未必是件坏事。

    陆琢正打算含糊几句打发了她。

    没想到郑巧却突然转向沈瑜,恳求道:“沈姑娘,我爹爹以前给我留了枚玉佩,说如果有一天兄长犯了事,可以用它抵罪。可是…我前几日去当铺赎回,掌柜的说那玉佩已经不在铺子里。沈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那玉佩的去向……”

    沈瑜听到这些话,神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她看了陆琢一眼,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沈瑜会意,她从卧房内的木匣里取出一枚黄玉做的玉佩,转手递给了郑巧。

    “巧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玉佩?”

    “是,”郑巧满脸疑惑,“它怎么在这里?”

    这话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沈瑜简短道:“机缘巧合,有人赎回了它,又将玉佩送到了这里…”

    郑巧没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又把玉佩推了回去:“沈姑娘,陆大人,您们帮我交给府衙,用它帮兄长将功折罪吧。”

    沈瑜面有疑色地看了会儿玉佩。

    这物件除了看上去价值不菲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她不由问道:“这…巧儿,一枚玉佩如何将功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