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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落下,最后一缕光线也没入黑暗中。

    山道崎岖难行,如墨一样的夜色中浸着浓雾,马车上昏黄微弱的风灯所照的距离十分有限。

    赵九知道再往前走一段会有深崖,行车并不安全,建议先将马车放到一旁。

    几下随即下车步行,提着风灯缓慢向更深处走去。

    额发沾上了雾气,雨水湿哒哒贴在头皮上,连眼睫都挂上了水珠。

    沈睿全然不顾这些,他抹了一把脸,嗓音有些发颤:“阿姐?武安哥?”

    越往前走他就越不安。

    周边怪石林立的群山像张着血盆大口静默潜伏的黑色巨兽,只待合适的时机便把行人吞吃入腹。

    耳旁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们凌乱的脚步声和夹杂着雨滴倏忽远近的山风吹过。

    几人的面色都越来越凝重,即便没人说什么,但照此情形来看,武安与沈瑜的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睿,别担心,武安哥会功夫,他们不会有事的。。。”

    安慰的话戛然而止,宁栋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方才一直盯着脚下,发现地面上好像散落着什么东西。

    “严叔,这边!”

    随着宁栋一声急呼,几人转眼便围聚到他所在的位置。

    严末将风灯放到山道上,躬身捡起几枚铆钉,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眉眼压低没有作声。

    这明显是马车上的零件,想必是速度极快得时候颠簸掉出的。

    一股隐约猜测涌上心头,即便知道武安功夫不错,但此刻种种情形预示着两人极有可能遇到了危险。

    赵九一直在担心他的马车,方才在路上嘀咕了许久,现下看到铆钉立刻警惕起来。

    他赶忙把风灯高举起来。

    在风灯随风摆动的瞬间,他赫然发现山道一侧的灌木丛有被碾压过的痕迹。

    “快看这边!”

    赵九吼了一声。

    循着亮光向下方看过去,明显可见旁侧石壁上生长的矮树被硬生生折断了枝丫,但是再往下便是黑黝黝的一片,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这。。。”赵九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莫不是马车坠崖了?”

    此话一出,沈睿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他眼泪忽地一下涌出来,抽噎着冲崖底大声喊道:“阿姐?”

    依然无人回应,静默的山涧处只有回声飘荡。

    “沈睿,未必是阿瑜姐的马车坠崖。。。”

    宁栋扳过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赵九听到这话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扒拉旁边的灌木丛,他喃喃道:“可不能是俺的车掉下去,马车坠下涯铁定零散了,马儿也得摔死,俺花了好多银子买的呢!”

    说着,他拨拉的动作突然一停,从灌木里抽出个车轴的轴头来。

    赵九对着风灯看了会儿,语气悲怆地说:“这是俺车上的,是俺的马车掉下去了!”

    说完又返身回去,举着风灯在灌木里一寸寸找,抽着鼻子说:“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零件!”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霎时变了。

    手里捏着另外一个轴头,他缓缓转过身来。

    粗眉上沾满了泥水,赵九抹了一把脸,对沈睿说:“小兄弟,俺的轴头是铁制的,这个是青铜制的。”

    他咽了咽唾沫,艰难地开口,“小兄弟,两辆马车都坠崖了!”

    宁栋拽住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沈睿,无论如何不让他贸然下去寻人。

    天上落着雨,四周又漆黑一片,山路湿滑难行,就这样孤身下去不但找不到人反而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严末不顾沈睿反对挣扎,当机立断把几人重新带回了马车上。

    他挥鞭催马一路飞快地赶车,终于追上了刚刚在客栈落脚的车队。

    沈瑜和武安在陆知县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严末自知道马车坠崖的那一刻起就绷紧了神经。

    这事太过重大,必须得先着人通知陆知县,再凑集车队可用的人手,等雨停时便下山去寻人。

    严末吩咐了一个同行的年轻差役去送信,又开始在客栈准备火把之类照明救人用的东西。

    ~~~~~~

    天空蓦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线,利剑般刺破层云密布的苍穹,轰隆隆的雷声接着一阵阵传来,响亮的震动声令人胆颤心惊。

    淅淅沥沥的细雨转瞬化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雨水顺着车舆的缝隙处不断渗入,滴滴答答在脸上蜿蜒。

    沈瑜勉强睁开双眼,入目之处却是黑漆漆的颜色。

    头脑一阵眩晕疼痛,她下意识想要抬起双手按压额角,才发现左臂几乎不能动弹,且剧痛得厉害。

    马车落下的刹那她来不及反应,只得顺势抓紧了车壁上的把手,后来头部撞击到车顶便失去了意识。

    前后具体的细节已经想不起来太多,甫一思考就感觉头晕得厉害。

    她默然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举起右手向前摸索。

    先是碰到了一处硬物,借着闪电遽然划过的亮光,沈瑜看清了自己还在车舆内。

    落地之处应该是平坦的,因为她稍微挪动一下,车舆并没有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