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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扩当然认识萧夔手中的那封信和那双鞋,他很镇静地回答说:

    “马某这次来燕京,并不同于一般使者,乃是招纳之使者。刘宗吉对我说他要献城,马某岂能不受?再说,我大军初到边界就接到圣旨,不许杀戮一人。昨日,杨可世兵败,必是其竖旗招安,毫无防备,才遭到贵朝兵马所袭击。如果宣抚司申请朝廷,降一讨伐扫荡之圣旨,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大宋之精锐西军就会云集边境,这恐怕不是燕京民众之福啊。”

    萧夔一脸愕然,他没想到马扩竟然如此不怕死。

    萧夔说:“宋朝派你来燕京,是做死间吧?没想到你们宋朝竟然弃士大夫之命如草芥啊。”

    所谓死间,是孙子兵法五间之一,是指潜入敌营,制造散布传递虚假情报,诱使敌方上当的间谍,因真情一旦败露则必死无疑,故称死间。其余四间是:因间,指利用敌国普通民众做我间谍;内间,指利用敌方官员做我间谍;反间,指利用敌方间谍做我间谍;生间,指能活着回来报告敌情的间谍。兵法口诀曰:“作战先将九地量,决战须将五间防。”

    马扩哈哈大笑,说:“马某此来,是以一己之命,换取全燕之命。能领悟,则同生;不能领悟,则同死罢了。马某自从来到燕京之时,就没想过独自活着回去。”

    马扩的确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接着说:“马某以为,兵家用间是最为下策。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有人用间取得成功,有人用间则得到失败。你强我弱,或者你我势均力敌,此时,或许可以用间离析。但目前我们两朝,实力对比悬殊,何须用间?贵朝兵力如何?能有我朝十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要不是考虑到两国相邻,友好多年,我朝早分兵数道,整阵齐入,不知贵朝将何以御之?如此情形之下,我朝何必使人来燕京向你们分析祸福以做死间?这不是有违常识么?你刚才所言,简直就是孩童一般见识!”

    萧夔被马扩驳斥的哑口无言,满脸窘色,唯唯而去。

    耶律淳听了萧夔的汇报后,心里很不安,连忙召集李处温等大臣商议对策。

    其实,自从称帝以来,耶律淳心里一直就很不安。现在,燕京人都知道,天祚帝并没死,也没被俘,而是在夹山避难。金军主力已控制山西,西京已投降。而南边大宋又兴兵压境,燕京形势可谓危在旦夕。耶律淳感到心力交瘁,身体越来越虚弱。

    耶律淳说:“宋朝敕榜之事,众卿以为应当如何?”

    耶律淳本人有归顺宋朝之意,但不知各位大臣是什么态度。他看了看李处温,希望李处温能带头表明观点。

    李处温也想归顺宋朝,因有拥戴之功,他深得耶律淳信任。可他毕竟是汉人,在掌握军权的奚王回离保和西南都统耶律大石面前,不得不小心翼翼。因此,他不敢直接建议耶律淳南归宋朝,他知道回离保、耶律大石以及萧德妃都不会同意的。

    李处温说:“陛下,此乃军国大事,臣虽然位在太尉,是百僚之长,但也不敢以个人管见自处,还需与大臣共议。此事甚大,更在于陛下睿智独断,令臣等参议。”

    李处温希望耶律淳能果断作出抉择。

    大臣左企弓发言说:“陛下,宋朝兵虽多,但不堪一击。大石都统以两千兵马,即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所以宋朝不足为虑,重点应防御女真人。”

    耶律淳既担心天祚帝复来,又害怕金兵攻城,他考虑再三,终于做出抉择:

    “朕获承大位,本想与卿等共保宗庙,可现今女真骑兵已达西京,大宋重兵已临边境,他们双方已约定,要夹攻我大辽。朕观人事天时,不敢独坐宝位,必将投向一方。朕思前想后,与其投向女真,不如称藩宋朝,与卿等同保血属,你们以为如何?”

    言毕,耶律淳垂首掩面,呜咽流泣,李处温等大臣也悄悄落泪。惟有左企弓不流泪,只是摇头叹息。

    这天,萧奥和张觉来到净垢寺,给马扩送来许多锦绮衣袄和银绢等礼物。马扩颇感吃惊。萧奥说:“刚接到圣旨,请马宣赞即刻启程回国,我朝派秘书郎王介儒和都官王仲孙,与你一起去雄州宣抚司,面议称藩之事。”

    马扩说:“未见九大王回书,马某不敢回去,更不敢受贿。”

    萧奥一愣,没反应过来。

    张觉快步走到马扩跟前,悄悄耳语说:“宣赞你怎么这样死心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呆在燕京?你若抗旨不遵,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将你斩杀?”

    马扩笑道:“马某既来之,就以完成使命为职责,害怕又有何用?马某北上渡过白沟河之时,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马扩的勇敢令众人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