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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沛国公坐立不安,一席饭吃得食不知味。

    徽宁在一旁敏锐察觉,悠悠道:“国公爷看起来不太舒服,可是身体不适?”

    沛国公忙解释道:“多谢公主关怀,臣一切都好,只是感念陛下娘娘恩德,一时过于欢喜罢了。”

    “今日是你过寿,怎么这般诚惶诚恐的?这样反倒成了朕的不是。”宣帝缓缓起身,“听说你府里排的歌舞不错,这宫里的节目看惯了,朕也想听听民间的曲子。”

    沛国公忙在前方引路,皇后、徽宁和太子随侍在宣帝左右,众人见宣帝离席,也都起身随驾。

    歌舞台设在旁边的庭院里,与前厅只有一个石拱门相连,沛国公刚引宣帝从门内走出,就见假山后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

    “父亲,救我!”黑影猛然出现,跪伏在沛国公脚边大声哭诉,把众人吓了一跳。

    “护驾!”太子反应迅速,立即叫来护卫。一时间,护卫府兵全都跑了过来,将地上那人就地拿下。

    “父亲!我是进儿啊!”那人想要拽住沛国公衣角,却被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吓得不能动弹。

    孟子陵不知何时现身,对着府兵大叫道:“这人是刺客,还不快将他就地处决!”

    这些府兵本就是沛国公府的人,听到小公爷发话,刚要举起刀刃,就听沛国公大吼道:“慢着!”

    “父亲!”与此同时,孟子陵惊恐出声。

    气氛僵持了片刻,太子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道:“沛国公,这是哪来的恶徒?还不快押下去,免着惊了圣驾。”

    “怕是已经惊着了”,徽宁没有理会太子投来的眼神,径自道,“父皇,这人刚才叫沛国公‘父亲’呢,这沛国公哪又来一个儿子?”

    沛国公闻言,连忙跪下:“陛下……”

    “他到底是何人?”宣帝打断了沛国公,面色凝重。

    “他,他是……”见沛国公支吾难言,太子冷冷地投来一记目光。

    沛国公咬了咬牙:“他是……”

    “听闻沛国公有个私生子,名叫柳进,莫非就是他?”徽宁出言打断道,随后淡淡瞥了地上人一眼,“此人不是被判了流刑吗?怎会在此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唯有皇后依旧端庄,静静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宣帝向来最注重皇家脸面,如今当着众人闹出这么一出,顿时怒不可遏,不由沉声道:“把人押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明亮富丽的前厅早已撤去宴席,众人也已奉旨散去,不敢多问一言,喧闹了一整天的沛国公府瞬间归于宁静,只是这片静谧里带着些不安与凝重。

    厅堂里,宣帝坐于上方,皇后、太子与徽宁依次坐于下首,地上跪着柳进,沛国公与孟子陵站在一边,面色僵硬。

    “你是何人?”堂上人的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令人闻之生怯。

    柳进早已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伏在地上颤声道:“草民……柳进。”

    “你与沛国公是何关系?为何夜闯国公府?”

    柳进努力控制着哆嗦的身子,竭力使自己停滞的大脑恢复运转。

    他知道此时一定不能如实回答,若不是自己一路遭人追杀,方才在后院又被一鬼魅少年吓得不轻,一时情绪失控,他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下能救自己的只有父亲,若是关系暴露,宣帝一定会深究下去,到时……

    “回话!”宣帝声音微沉,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

    柳进一惊:“草民与沛国公并无关系。”

    “大胆”,宣帝一声怒喝,“你可知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过,柳进眼珠急转,暗暗地瞥了沛国公一眼,只见沛国公面色铁青,浑浊的眼眸带着恐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父皇”,徽宁欠身道,“儿臣知道有门外有两人曾与柳进有关系,不如传他们前来问问,也许这位柳公子还能想起什么来。”

    除了太子之外,宣帝素来偏疼这个小女儿,听到徽宁这么说,点头道:“他们是何人?”

    “翰林院编修,一个叫穆平,一个叫薛浩。”

    这二人本就在门外候着,一听传召忙走了进去。

    本来穆平不愿凑这热闹,见宣帝命众人散席也想就此离去,可程澜却将二人留了下来,那些禁军接到徽宁公主的谕令,自然不敢怠慢。

    二人进去后恭恭敬敬地行完礼,薛浩转头见柳进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柳……柳兄?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认识他?”宣帝问道。

    “正是”,薛浩定了定神,恭敬回禀道,“陛下,此人名叫柳进,江州临平县人,曾与臣同在私塾读过几年书。”

    “你方才说他已经死了?”宣帝皱眉。

    “这……”见薛浩欲言又止,穆平接言道:“回陛下,此人在半月前因杀人罪流放儋州,后又听闻在路上被贼人劫杀,不过刑部也没明确出告示,臣等对此也只是半信半疑。”

    “哦?被劫杀?”宣帝花白的眉毛皱得更紧,“太子,这件事你可有听说?”

    猛然听宣帝问及,太子脊背一顿,忙不迭在脑中想着对策。

    若说自己知道此事,但为何追捕作案人的通缉令迟迟没有下发?可若说自己不知道此事,那他这个太子未免太过失职。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自己从这件案子里择干净,“请父皇恕罪,是儿臣失职,此事儿臣真的不知!”

    宣帝冷哼一声:“去把刑部尚书给朕找来。”

    禁卫军领命,半晌后,闵元承战战兢兢地跪伏进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朕还没问你,你倒先自己请罪。”宣帝威严的目光直视过来,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闵元承哭诉道:“陛下明鉴,此事臣也是被蒙在鼓里,押解柳进那日的确是遭到歹人劫杀,但据押送的官兵回报,说是柳进在那场混乱中趁机逃走了,臣自知丢失人犯实为大罪,情急之下只一心想把人犯追回来,这才忘了下发通缉令,没想到竟生出这些事端,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啊……”

    宣帝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真不知情了?”

    “父皇……”太子刚想为闵元承求几句情,就见一内侍从门外走来,在宣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让他进来。”宣帝敛眸,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多时,御史大夫林敬捧着厚厚的一摞奏章走了进来,擦身之际,沛国公只觉周身涌上一阵寒意。

    “林卿,你有何事禀报?”

    林敬恭敬道:“回陛下,臣近日查明一些东西,想呈给陛下一阅。”

    内侍从林敬手中接过奏章,递到宣帝面前。

    宣帝虽长久不问朝政,但见林敬面色凝重,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直起身子接过奏章。只翻阅了几页,眉头越拧越深,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宣帝忽然将奏折往地上一摔:“放肆!”

    天威震怒,众人纷纷下跪,就连坐在一旁的皇后也不例外。

    “好个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这礼部都烂成这样了,你还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太子擦着额角冷汗,战战兢兢道:“父皇恕罪,儿臣不知何事惹怒了父皇,还请父皇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