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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坊间的传闻就变了一个风向,先前被说成似有“不举”之症的镇南王,如今竟成了醉月楼里微月姑娘心仪的恩客,什么红绡帐里芙蓉度、小轩窗下揽画眉,故事传的要多香艳有多香艳。

    “我就说嘛,咱们这位将军年纪轻轻怎会有什么隐疾,就算有,那微月姑娘也定能给他治好喽。”

    “我听说微月姑娘这回是芳心已动,今晚上还特邀那位将军前去赏曲呢……”

    酒楼里几位市井闲人越聊越起劲,顾云尧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热闹新闻。

    忽然,不远处的一位紫衣公子一拍桌案,起身忿忿道:“小二,酒怎么还没上来!”

    “来嘞,来嘞!”小二忙不迭端着两壶好酒小跑过来,满脸赔笑道:“客官,您久等了。”

    好在周围喧闹得紧,众人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便继续各自的话题了,唯有顾云尧的视线一直停在这里。

    此时已至深秋,一杯杯冷酒下肚,紫衣公子渐渐已有了些醉意,迷蒙间只觉有人围了过来。

    “小兄弟,独自饮酒岂不没趣,不如让我们兄弟几个陪你一起喝?”几个神色粗鄙的男子慢慢靠近,眼底满是调戏。

    “小兄弟生得这般俊俏,哥几个可喜欢得紧。”说着,一人嬉笑着欲伸手搭上紫衣公子的肩,刚抬手,只听“咔嚓”一声,这人的手腕竟被生生拧断。

    “啊……”惨叫声湮没喧嚣,众人齐齐朝这边看来,只见一位蓝衣少年浑身散发着寒气,冰冷的眼神似是一把寒刀,直直扫向面前几个男人。

    “哪来的野小子?”几个壮汉咒骂一声,一拥而上,少年随即闪身,如风影般穿梭而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出招,几人就被撂倒在地。

    “大庭广众的,别、别伤人……”紫衣公子单手撑着晕晕忽忽的脑袋,低声吩咐道。

    少年冷漠地望了眼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壮汉,径直走到紫衣公子身边,将喝得醉醺醺的人往背上一放,镇定自若地出了酒楼。

    众人见热闹散了,也都回过神来,只剩酒楼老板心疼地望着几张被砸坏的桌椅,连声叹息。

    顾云尧抿了口杯中清酒,招手唤来小二:“这是方才那位公子的酒钱,剩下的让你们掌柜的添置些桌椅。”

    “谢谢客官!”小二捧着手中的两块银锭子,瞬间眉开眼笑。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少年步履平稳,目不斜视。

    “谁……谁让你来的?”背上人呢喃出声。

    少年沉着冷峻的脸庞,没有作声。

    “你担心我?”温热的气息喷在颈边,少年脊背一顿。

    “公主喝多了。”少年眼眸微敛,将徽宁往上背了背,转过街角寻了家客栈。

    徽宁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余晖洒下的窗棂前,挺拔的身影静默而立。

    “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徽宁只觉额头昏昏沉沉。

    “公主睡了三个时辰,如今已是酉时。”

    “酉时?”徽宁揉着额头,努力回想着什么,白日里听到的那几句传言猛然浮现在她脑海里,“影玦,快帮我打水梳洗,晚上咱们去个地方。”

    徽宁来到醉月楼时,正是风月场最热闹的时候。

    “两位……公子,里面请。”金姨打量了徽宁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身旁那位俊美少年冰冷的眼神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秉持来者是客的原则,金姨笑着将客人迎进了屋。

    虽着男装,可徽宁到底是绝色姿容,又天生贵气,接待的两位姑娘反倒有些自惭形秽,不敢妄动。而一旁的影玦更是冷着一张脸,周身寒意将人逼退三尺之外。

    “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名动京城的微月姑娘,不知小生是否有幸一见?”徽宁一本正经地伪装着话本里浪荡公子的口吻。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微月姐姐今晚有了客人,怕是不能接待别的客人了。”一旁的红衣姑娘柔声解释。

    徽宁对此并无意外,抬眸望了影玦一眼,倏尔笑道:“我二人是第一次来这醉月楼,不知姑娘可否带我们四处逛逛?”

    见这位俊俏公子这般彬彬有礼,红衣姑娘喜不自胜,含羞带笑地应下:“两位公子这边请……”

    此时,醉月楼后院的琴室里,乐声袅袅,暗香浮动,一曲毕,程澜放下茶盏,阖眸靠在了榻上。

    “沛国公前日里去了刑部尚书府,待了半个时辰;今年春闱科举的舞弊案,刑部至今也没有定案,两个月前有举子在街头闹事,京兆府尹对此事装聋作哑,态度模糊;今年的贡士里有一个叫柳进的,曾在青楼闹过事,后来不知为何竟无罪释放了……”抚完琴的女子神色肃穆,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近期收集到的情报。

    “嗯……”程澜低声应道,“起身吧。”

    “主人……”微月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难言之事,纠结半响,终于跪地哭诉道:“求主人救家弟一命。”

    程澜抬眸,“你弟弟?”

    “是”,微月眸中泛起水光,“两个月前,我曾收到家书,说是家弟会来京中探望,可我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直到今日清晨,有龟公在后院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楼里姐妹见他眉目和我有几分相像,便叫我前去辨认,谁知那孩子竟是失踪了两个月的弟弟,细问之下我才知道,他刚一入京便被人掳去,当作……”

    说到这里,微月不忍继续,只道:“他被人囚禁欺辱,后来在他人帮助下才侥幸逃了出来。”

    “哦?天子脚下还有人这般放肆。”程澜眉梢轻扬,显然有了兴趣,“你既求我救他,想必作恶之人大有来头,说说吧,是什么人?”

    “户部尚书,闻继清。”微月一字一顿道,一双水眸溢满了仇恨。

    户部?程澜瞳孔微缩,凝神思量,“那闻继清也一把年纪了,想不到暗地里也会做这般龌龊勾当。”

    “闻继清是太子最得意的臂膀,据微月查明,这些年户部在各地大敛钱财,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名号,可背地里的账只怕闻继清自己也算不清楚。”

    程澜搭在案几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如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但整体上还是以太子为大,此次科场舞弊案,只怕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有丫鬟轻叩了几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