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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停了不久,转眼便到了年下。

    不知阿落从哪里得了奇药,顾云尧的嗓子竟渐渐有了好转,只要不心急,便能慢慢发出声音。

    “所以……师父如今竟没了武功?”

    顾云尧点点头,他花了半天时间跟小徒弟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没想到长生的关注点竟是这个。

    “师父的武功一定练得很辛苦,如今说没就没了,真是可惜。”长生惋惜道。

    “你……你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愿认我做师父吗?”顾云尧轻声问道。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长生会怎么看待他。一个饲养蛊虫的器皿,杀人如麻的奴隶,还配做他人的师父吗?

    “师父永远是师父,我既然认定了,就绝不会反悔。”长生眸色定定,极为认真,“当初承蒙您不弃,收留我、照顾我,我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此颓废下去,是您教导我,世上没有生来低贱之人,我才想着跟您习医书识药理,做个济世救人的大夫。”

    顾云尧听着长生的这番话,欣慰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正式行个拜师礼,也算尽了你我师徒间的情谊。”

    拜师礼?长生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虽一口一个“师父”喊着,但还没有行过正式的拜师礼。

    “好!”长生兴奋道。

    烹出两盏好茶敬上,长生又给顾云尧磕了三个响头,才算正式完礼。

    “你小子还真是走运,拜了这么好的师父。”阿落笑着走进,这些日子她每隔两日便会来为顾云尧诊脉。

    “阿落姐姐!”长生欢喜道。

    “乖!”阿落笑吟吟地捏了捏长生的小脸,“说起来这中原的冬天真是冷,对了,今日你师父的药煎好了没有?”

    “哦”,长生猛然想起,“在后院呢,我这就去取。”

    “这小子……”阿落轻笑,坐下给顾云尧把了把脉,“顾先生的外伤恢复得很好,只是……”

    少女的脸上渐渐浮起忧伤。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见阿落欲言又止,顾云尧接言道。

    他自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子。蛊奴以身饲蛊,本就是在以自己的本元做养料,武功进展得越快,寿命缩短得就越快,如今又没了内力护体,他这副残躯只会加速走向死亡。

    见阿落一直瞧着自己,顾云尧不由打趣:“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若是让某人看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呢。”

    阿落扑哧一笑:“原来你也这么怕他……我是不敢招惹他,兄长为大,他的枕边人我自然也得恭恭敬敬才行。”

    顾云尧脸色微红,想起什么道:“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你这次来大宣不会是早就预料到我受伤,特意来帮忙的吧?”

    “顾先生真是心细如发,什么都瞒不过你。”阿落敛眸道,“其实我这次出来,只是想散散心。”

    “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阿落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难事。自从上次南越躲过一劫,哥哥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后来我不小心听到父王和哥哥的谈话,才知道原来我与他并非亲生兄妹,他是早年间母后从外面收养的孩子。”

    顾云尧自然知道阿落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南越王子离沧,可对于他并非是南越王亲子之事,他着实感到意外。

    “即便不是亲生兄妹,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不是兄妹也胜似兄妹,你又何需因此烦恼?难道你不想认他做哥哥了?”

    阿落轻叹:“不是我不想认他,是他变得愈发古怪,我怕他是不想认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

    “自从那日被他发现我偷听后,哥哥他……离开王室进了军营,与我很少再见面。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身为男儿,若不能保卫家国便无颜面对南越子民。”

    “难得他有这份热肠,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阿落眸中再次浮起迷茫,“若只是这样也罢了,可我慢慢发现,自从他进了军营,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太一样,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很奇怪。”

    见阿落困惑窘迫,顾云尧了然一笑,温声道:“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顺从天意,给彼此些时间,也让自己好好理一理心情,或许你会发现不一样的事物。”

    “什么意思?”阿落不解。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中原人讲究‘随缘’二字,你不妨试试?”

    阿落似懂非懂,怔然点头。

    眼见还有两日便是除夕,程澜却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着人影。

    顾云尧腿脚虽不便,但养病的这些日子每天闲在府中,甚感无聊,索性借着年前府中杂事多,当起了一家主夫的角色,操持着王府上下置办年货。

    府中众人自然明白这位先生与自家将军的关系,无一敢不从,是以王府上下被顾云尧打理地井然有序。

    夜幕降临,顾云尧手捧白玉手炉,斜倚在榻上闲闲翻着医书,红烛又垂了几回泪,程澜却迟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