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此次回去复命,圣人并没有给出可以悠闲返程的时日,故而一众人行进速度十分快。

    夏黍悄悄地换了几个姿势,想着这马车是什么木头做的?怎么比她坐过的树干、石头还硬。加上这段路多是山路,官道比较破旧不平,特别颠簸,着实令她屁股疼。她看这公家提供的马车,外观除了比秦家的小点破点,也没什么区别,难不成是因为没有舒适的垫子?

    秦拂衣虽捧着书看,目光却也未曾忽略这车内的任何情形。他见夏黍如坐针毡,自然是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因为他也觉得这屁股下的木板略过结实,颇有当初贡院考舍的板子之风,鼓励人要正襟危坐,端正仪态。

    “到驿站了,我让秦墨弄个垫子给你。”

    夏黍一听这话,自然懂了,秦拂衣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毕竟金钱的力量从未让他坐过这么令人臀疼的马车。这么一想,她突然就理解了,结实怕是为了不容易让人坐坏,如此朝廷便能少花点修车钱?真是和尚到了家—妙啊~:“话说,你来得时候也是坐这辆马车吗?”

    秦拂衣把书放到膝上,见她额前有一缕碎发被微风吹到了眼前,伸手帮她拨到一旁,说道:“当时灾情比较突然,来势汹汹,我是快马加鞭往郢州赶,而且当时也未带一些不会骑马的官员。”

    夏黍闻言,把他的手从耳侧拿下来,捏了捏,又看着他消瘦不少的身形,一阵心疼。待她回了南都,肯定要给秦拂衣多养些肉出来。想着要做些什么补身子的菜,这手就没放开。

    待秦拂衣手上的温度渐高,夏黍也从菜谱单子里走出来。

    就见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窗外闪过的行人,捧着脸叹息:“想当初我一路上坐驴车到之江,也未曾如此。”说着,又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节洁白细嫩的胳膊,捏了一下:“你看,定是现在养得娇嫩了,受不得苦,这点力道就红了,这样可不行。”

    秦拂衣拿着书本的手有些发痒,不禁将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微微搓了搓书页。然后用那只带着余温的手,从马车内的小木盒中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夏黍:“是你太用力了,这是清瘀的药膏,赶紧抹抹。”

    夏黍接过药膏,放回木盒里,袖子也随着这个动作滑落,遮住了那抹显眼的红:“一会儿就消了,这么好的药膏要用在刀刃上。”

    “什么东西你用不得”秦拂衣内心回道。他有些遗憾的盯着夏黍的胳膊,若不是怕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定会拉过她的手,把药小心地涂抹上去,再轻轻地吹凉细腻的肌肤他拿起书,挡住了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色。

    “这本书的内容如此晦涩难懂吗?”夏黍疑问,这页他都看了好一会儿了。

    秦拂衣的声音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叹息,放下书本,目光温润:“还好。对了,你刚刚为何说不行?”

    夏黍闻言,举起双手,抬头叹道:“苍天哪~我怕以后苦力活干不动,没钱吃饭。”

    秦拂衣失笑,也不知道她这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你会的东西不少,又买了铺子,断然不会沦落到无饭可食的境地。”

    “万一呢?”夏黍收回手,侧头向窗外看去,瞥见一头老牛正在舔舐小牛,感喟道:“沧海桑田,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

    “有我在。”

    夏黍转头注目,秦拂衣的语气和神情格外坚定,深邃的眼眸好似那海中幽暗的洞穴,能一下就将人吸进去。此时她若是提出要那天上的苍鹰,想必他也能一箭射下来。

    心口像是燃着把火,愈发炙热,怦怦直跳。夏黍半响未发一言,只盯着他看。

    明眸善睐,眼波流转,秦拂衣被夏黍的眼神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俊美的脸颊悄悄染上一抹红晕。

    就在他忍不住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夏黍掏出水壶,咕噜噜~喝了半壶水:小夏,你要冷静,不能成为一个登徒子。

    喝了水,内心有了些许平静,她伸出一个拳头,豪爽道:“击拳为誓。”

    秦拂衣眉眼间尽是柔色,只见他将修长的手指收拢起来,贴了过去:“击拳为誓。”

    夏黍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扛三百袋大米,好将这欢喜之情表现出来。但是这里没有米袋给她扛,便摊开手,让秦拂衣递本书给她,修身养性。

    接着,马车内就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秦拂衣迟迟没有放下的嘴角。

    到了驿站,夏黍下了马车,见其他马车里陆陆续续下来的人,皆有扶腰捶背的动作,可见都是深受着车害。

    此次回程的人很多,官员护卫等七七八八的。夏黍的举止也拘束起来,连解决一些问题,都不大方便。比如方才在车内多饮了些水,一路上又没有停歇,后面她都是夹紧双腿,才撑到驿站。

    待体验了一下驿站臭气熏天的茅厕,夏黍心中对公费吃住的幸福感消失殆尽。

    因为驿站位置荒僻,房屋前后是马厩和猪圈,吃饭的时候,蚊蝇满天飞,有不少一头栽进碗里给大家加餐的。

    晚上点了蜡烛,蚊虫就都跑进屋内了,嗡嗡声让人有些烦躁。

    夏黍把透着霉味儿的被褥拿开,换上自带的,又把驱蚊的香囊放在枕边,赶紧拉着秦拂衣上床就寝。吹灭蜡烛,放下两侧床帐,开始闻声拍蚊的一晚。

    第二日大家顶着黑眼圈继续出发。

    夏黍和秦拂衣没有如愿坐上软软的垫子,这驿站条件不允许。看大家迫切上马车,曹长卿不停地挠着胳膊的样子,就知道这猪圈对蚊蝇有多大的吸引力。

    好在下一个驿站条件好上不少,因为离镇上近没有养猪,蚊虫都少了。他们也搞到了垫子,买了些吃食,在车内看书闲聊逗趣。

    为了不再受到蚊虫的困扰,夏黍让秦墨一路上,有看见艾草和香蒲,就拔下来挂在马车旁晒干,有需要就分给大家,在房内点燃驱蚊。

    窗间过马,就到了与宋玉树和老前辈汇合的地方。

    秦拂衣送她上了马,中途夏黍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英姿勃发的看着他,说道:“回家等我。”

    “好,我在家中等你。”

    就这样望着她离去,他在心中默记:再次分别的第一天。

    秦墨在其身后,继续恨铁不成钢。

    夏黍上了马,快意多了,终于不用在马车内束手束脚。

    老前辈、宋玉树和四个熟悉的护卫,仿佛又回到琼岛那“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