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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永乐到家时铁门锁着,她熟门熟路地从门侧的影壁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有只大黄猫‘嗖’地蹿出来,呆愣地看看来人,喵喵几声打了招呼,纵身上了围墙,迈着优雅的步伐出去浪了。

    十五年后这里会拆迁,因为临湖风景好空气好,建造了不少大学城,还有高档别墅区,而李家也因拆迁和回迁过上了小康生活。

    可眼下张家潼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只是历史久远点,村子人口多点。

    李永乐把行李箱放在堂屋,左右房间转了转。

    她想洗洗手,摸到院里的压水井里压了几下,刺啦刺啦的干磨声,在空旷又安静的环境里刺人耳朵。

    她不信邪,又连着咔嚓咔嚓地压水,依然不出水。

    李永乐懊恼地拍自己脑袋:忘了井的软管漏气,得先灌进去一瓢水才能把水引上来。

    厨房大水缸上两个半圆盖交叉放着,旧旧的盖子快看不出本色是红的了。

    李永乐把瓢按进半缸水里,发现底部有白絮状的东西翻上来,一摸内缸壁,滑滑的。

    她叹口气,用脸盆把剩水全舀出来,抹布把缸里细细擦了一遍。

    屋檐下悬挂着一根白色塑料水管,她取下来,插进墙壁上的洞口,一头悬在水缸上,一头挂在压水井的出口。

    铸铁的井把,咔嚓咔嚓响声不断,水流哗哗地奔腾到水缸里。

    李永乐正脑补出一个小桥流水的田园感。

    “可是桂娟回来了?”原来是奶奶站在院门口说话。

    “不是我妈,是我小乐。”

    李永乐打着招呼过去扶奶奶,一手接过她提着来的铁桶。

    奶奶有白内障,多少年前就看不清东西了,爷爷在李永乐小学时候就去世了,老太太和儿媳不对付,自己一个人住在老宅里,好在老宅也在同一条巷子里,中间只隔着族伯家的房子。

    奶奶白胖的手摸摸李永乐的肩膀胳膊,中气十足地说:“是听你妈讲你今天回来,刚才听压水的声音还以为是你妈从田里回来了,正好过来拎桶水。”

    “我给你拎回去吧,你坐下歇歇,你脚底下就是小板凳。”

    奶奶看不见也分不清人家的距离,说话总是很大声,震的李永乐耳朵嗡嗡的。

    奶奶难得抓到个聊天的人,拉着她不放手,先是不带断句地聊自己和儿媳的一点不对付的事。

    又说:自己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我大人大量是不会跟她计较的。。。。

    李永乐哭笑不得,又不好说破:你们几十年不对付算什么,后面还有几十年呢!

    她也不会顺着奶奶的话头去发表任何意见,只很官方地:嗯嗯,哦哦,是吗?

    就在李永乐懊恼自己不小心接了一句奶奶的话,她就像捏到一根乱毛线球的头,一直扯呀扯的,耳膜都要被震爆时!

    亲妈回来了!!!!!!!

    张桂娟挑着一对水桶刚走到门口,就听一声“妈!你回来啦!”

    李永乐乍然见到还是黑色头发的亲妈,有些激动,声音都发颤了。

    张桂娟眼睛瞬间亮了下,一脸惊喜!等下一秒看到婆婆坐在那里,又把笑容收了回来。

    只‘嗯’了一下,没停脚地往里面走,把桶放进厕所的猪圈里,这才大声问:“什么时候到的呀?”

    奶奶早在孙女喊妈的时候就闭了嘴,站起来拍拍自己腿上不存在的灰,摸索着要自己的桶。

    李永乐:奶,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提起水桶,要扶奶奶。

    张桂娟心疼女儿提着那满满一桶水,见婆婆走的慢的出奇,心里有气,噔噔地过来一把扶住婆婆,“我来扶你奶,你赶紧把水送去!”

    奶奶连连摆手,拖长音说:都不用,不用哦,我这来回走惯的,哪里要人扶着呢。

    又喊:小乐你把水桶放我锅槽边就行了,我摸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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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桂娟用力压着水,嘴里说:你奶哪里需要你搀扶,就这条巷子才几步路的事,天天走的,看到你回来故意的这里摸那里摸,就是摸不到墙!

    李永乐听着想笑,不好接话,把压水井的把手抢过来,‘咔嚓咔嚓’地压起来。

    张桂娟见女儿这么有眼力见,嘴角不自觉带上微笑:“你压也好,我来淘米煮饭,车上人可多?”

    “人还好,刚才在镇上碰到红梅姐,是坐她车回来的,给钱又不要。”

    “一家人要什么钱呢。”张桂娟嗔怪道,又说:“你爸十五过了就去北京了,你弟弟也上学了,一会你去两个舅舅家看看,过年没回来也要去露露脸。”

    张桂娟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家常话,一边手脚麻利地切菜煮饭,没一会儿烟囱里就炊烟袅袅。

    李永乐被亲妈赶到外面,说是厨房烟火太熏,让她别碍事。

    她只好蹲在门口的青石块上,看看巷子里的风景,坐等吃饭。

    来往的老邻居们看到她,亲热地招呼,问啥时候回来的,李永乐一遍一遍地回答同样的答案。

    正对李家院门的是一垛高高的泥巴墙,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小洞,春天时候蜜蜂就喜欢往里面钻。

    眼下这屋子是荒芜的,后院院墙都倒了,被张桂娟在里面种了些大蒜和小白菜。

    这房子的主人多少年没见到了,以前借给人家住的时候还能看看,现在破败的到处漏雨,只门口一把挂锁锁住了里面的落魄阴森。

    张桂娟总唏嘘说富贵不到头是真的,看看这家的房梁和房柱那都是一整根的好木头,就这长度和粗度当年得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想到这里,李永乐转身回厨房,“妈对面的房子要是想买,能找到主人吧?”

    “人家一家子都在省会工作住家呢,好好地问这干嘛?”张桂娟正往灶眼添稻草。

    “要是买,大概花好多钱能买下呀?”

    “破砖破瓦的都要倒了,三四千顶通天了。”

    “那你问问村里找到这家人电话,我想买这个屋,到时候给你种菜不也很方便嘛,省的去菜地,不过这事不急,你上心帮我问下。”

    张桂娟疑惑地打量女儿,“你这是赚大钱了?”

    李永乐嗔道:“瞎讲哦,我一个月千把工资算什么赚大钱,反正不管了,你帮我问下,最好价格搞低点更好!到时候我有钱翻盖个房子,住的离你们近,还不快活呀。”

    “行吧,你主意大的很!回头给你问问,这破房是你自己要的,你得自己出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