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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峤走得快,蓬窝头追了一会儿才追上。两个人也不说话,很麻利地往女孩指的地方走,心里想的却都是一档子事。

    一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去那地方干什么?

    多吓人啊。

    要不是为了找她,他们两个大老爷们都不会往这边看一眼。

    可能是入夜的原因,越往北走,就越冷。

    蓬窝头裹紧了自己的单袍,还是哆嗦,干脆把手电筒一关,两只手揣一块,有种立马要去东北的感觉。

    “真冷啊这天儿。”他感觉说话都是在消耗能量,“村镇确实比城里冷多了,这都五月了,还是这个鬼天气。”

    又自言自语:“我说,不是我多管闲事,既然你不喜欢人家,干嘛不说清楚啊,这整的怪尴尬的,一会儿回去了多少哄哄吧,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主动久了也会累的。”

    “我应该比你年龄大点,是过来人。我跟你说啊,想当年,我追我女朋友那会儿,那才叫一个难啊,还好她最后被我的诚心打动,爱上了我……”

    看江峤一直没说话,蓬窝头用胳膊肘朝那边捅了捅:“你咋的了?是不是累了?还是那会儿和秦湾湾吵架没缓过来呢?要不你先回……”

    江峤转过头,看他的眼神就蒙上一层阴影。

    蓬窝头被看得发毛,一下子就蔫了:“哎呀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江峤压根没理这茬,他移开目光,视线扫过周围每一块砖瓦,眉头轻轻压了压。

    “是很冷。”他呼出一口气,眼前飘起白雾,“冷得奇怪,也安静得奇怪。”

    蓬窝头往江峤身边靠了靠:“啥意思?”

    江峤本来话就不多,在荒无人烟的黑夜里更显得萧条:“冷得奇怪,是因为刚才咱们问路的时候,气温正常,这才过了几分钟,怎么就冷成这样。”

    蓬窝头也反应过来了,他远远看着来时的路,澡堂子里出来的人还穿着t恤,最多加个薄外套,他俩这边却冻得犹如进了冰窖,牙齿都打颤。

    一南一北,就几百米的距离,像是两个世界。

    “那……安安静静不挺好的么,这儿就咱俩,安静是正常的……”蓬窝头犹犹豫豫,往背后瞄了一眼,“……吧?”

    江峤的手不由自主摸上了戒指,也是触感冰凉:“你说的安静应该是没有人声,可这连空地应该有的日常噪音都没有。”

    蓬窝头竖起耳朵,发现还真是,初夏的晚上有风,有树叶被吹动的声音,有鸟叫声,再荒芜的地方也不可能是真空无声的。

    可现在连风的声音都没有了,静得像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他突然想起来那男孩说的,这片经常闹鬼。

    蓬窝头有点怵,就要打开手电筒,被江峤拦下了:“别开灯。”

    他静静地把烟掐了,手直接伸进皮衣兜,“继续往前走,注意点周围。”

    黎未央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个十七八的女孩,穿着不合时节的红色羽绒服,毛衣领子很高,缩在墙角,短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苍白的下颌。

    在看清女孩的同时,手里的蜡烛“蹭”地亮了。

    蜡烛亮得很突然,温暖的光透过烛身传到手心,黎未央却觉得头皮发冷,心咚咚地跳。

    当时妈妈把这根蜡烛拿出来给她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告诉她:“心心,你一定要随身带着它,好吗,一定要确定蜡烛是灭的才能睡觉。”

    七八岁的小姑娘有点疑惑:“如果它自己亮了呢?”

    妈妈把她抱得紧了一些,她看不清妈妈的神色,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那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跑,知道吗心心,赶紧跑!”

    穿着羽绒服的女孩知道黎未央看见她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大楼楼梯。她穿得红色很显眼,在没有灯光的大楼里,如同一块悬空的红色手帕。

    黎未央跟着跑,鞋底踩过砂砾有些硌脚,月光透过格子间的空隙贴在她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把她的身影拉得怪异又狭长。

    蜡烛尽心尽力地燃烧着,她追得近了点,光就更亮一些。她不是那个只会缠着妈妈讲故事的小女孩了,也知道当初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没人点的时候,蜡烛突然亮了,是它在提醒她,身边有鬼魂在游荡。

    除了她以外,只有鬼能让蜡烛燃烧。

    追到四楼,女孩停了,将将停在最边缘的位置。如果大楼建成了,这里应该是宽阔的阳台或者窗户,也许会放上几张桌椅供客人边喝边聊,可是现在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黑夜。

    女孩站在那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外头。

    黎未央慢慢走近,发现她不仅穿的是红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的蝴蝶结也是红色,她没有耳洞,却戴了耳夹,依旧是红色的小珍珠。

    民间有种说法,如果自杀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衣,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厉鬼。

    黎未央一瞬间就想到上午美甲店老板娘跟她说的那句话:“前几年就有一个姑娘,因为男朋友出轨了,跳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