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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亿伟接过女秘书热好的毛巾,在男孩身上一点点擦拭。

    额头,脖子,前胸,胳膊,男孩长得很清秀,睫毛很黑,鼻梁很高。

    “生小彬的时候,他母亲难产,大出血。”高亿伟没有抬头,他擦得很认真,像在抚摸一件精彩绝伦的艺术品。

    “进手术室之前,她就握着我的手说,万一出了事,一定要保孩子。我还笑她多心,二十年前啊,那时候还没说不让保小,我说你放心,孩子还能再生,只要咱俩好好的不就行了吗?现在想想,她是提前感应着了,母子连心,她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才叮嘱我一定要保住孩子。”

    “我怎么能不疼他呢,我从小给他选的就是最好的幼儿园、学前班、小学,一路到了名牌大学,他说想出去看看,我就送他去英国,去美国,他想学艺术,就送他去进修,他妈妈也喜欢弹琴,他们喜欢的都是同一首曲子。”

    “我为了他,放弃了多少,又寄托了多少?我这辈子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留着给他的?”

    高亿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可是,他年纪轻轻就得了那种病,癌症啊,他才二十二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能这么结束。盛小姐,我相信盛家人,才把小彬交给你们,可你看看现在……”

    男孩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算是癌症,他总是活着的,醒着的吧?我总还能跟他说两句,他想弹琴,也能弹的,可眼睛一闭,躺在床上,真不知道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高亿伟的声音有点冷:“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

    盛嘉霓沉默了一会儿,“高先生,当初我们有约定,不保证一定成功的。”

    高亿伟站起来,把皮带往紧扣了扣。多年的官海沉浮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性格,他用毛巾擦擦手,理了理额角的发,又恢复了那种高位者冷漠疏离的神情。

    “今天请你们过来,就是想再问一遍,是不是真没办法了。我给盛家不少钱,不是让你们把我儿子弄成植物人的。”

    盛嘉霓淡淡地看着高亿伟,刚才游泳池那一幕就是故意让她看见的吧,想用这个震她一下子?真挺搞笑的,她是盛家人,会受人威胁?

    桌子上有水果糖,她顺手撕开一颗:“东子已经死了,我们盛家的损失也不小。”

    “东子这几年在我身边,是很辛苦,他那份我不会少了他的。”男人背过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有种孤寂的苍老,“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我儿子回来。”

    盛嘉霓还想说点什么,被鹤子一把按回去了。这丫头的性格他清楚,东子是盛姨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盛嘉霓的战友,她心疼东子被弄死,说的话肯定不会太好听。

    想想也是,东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为了高家的事,可真是鞠躬尽瘁。鲁甸、玉藻都快要比自己家还熟了,手上的人命多了一条又条,老天爷也真他妈的操蛋,这么多人里头,就没一个能成功的。

    这不能怪盛家啊,要怪就怪高彬命不好,续命这玩意,还真要看天意。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是很尴尬的沉默。

    盛嘉霓冷笑一声:“高先生,办法是有,只怕你不敢。”

    高亿伟缓缓转过身:“呵呵……我有什么不敢?”

    西戆的情妇、李小帅、林玲,哪一个不是折在他手里?为了让高彬醒来,为了让自己更顺风顺水,他什么都做的出。

    盛嘉霓舔着糖,是黑加仑味的,她抬抬下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孩:“那你把他杀了。”

    对外人动手算什么本事?能对亲生儿子下手,再来跟她叫板。

    高亿伟脸色一下就沉了:“盛小姐,请你放尊重些!”

    女秘书也对着她摇摇头,意思是别说了,否则闹得大家都难看,说点好听的带着支票赶紧走吧。

    盛嘉霓根本不在乎他们什么反应,拉过一把椅子就坐下了,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高先生,我很忙,没心思跟你绕弯子。人都已经这样了,你既然这么着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复活复活,不死,怎么活?”

    高亿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盛嘉霓也毫不怯懦地对视。她才不怕,这男的能呼风唤雨惯了,看她是个小姑娘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今天就得让他好好知道,什么叫尊重。

    反正出事的是他儿子,该着急的也是他。

    末了,男人朝秘书挥挥手:“你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出奇地安静,气氛有点诡异。风吹过鲜花,带来一阵奇异的香味。

    高亿伟缓了缓,才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盛嘉霓翘起二郎腿:“人啊,生生死死,并非是个单线程。高先生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高亿伟的脸色并不好:“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