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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陈七斤在熟悉军纪中度过。一日三餐的饱腹生活、合体贴身的新衣、和蔼可亲的司马,都让陈七斤有种幸福的满足。即便是有军中森严的军纪、凶神恶煞的军法卒,陈七斤也感觉这样的日子,比去年在老家饥肠辘辘、衣不蔽体强多了!

    陆陆续续有新卒到来。一日吃过早饭,司马带领着四个营房的新卒前往军营门口,远远就看见营门口树了十几根长杆,上面赫然挂着人头。陈七斤只觉胃中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吐出来。缓过劲后,就听司马说道,那些都是激烈反抗军棍处罚而斩首示众的新卒。陈七斤斜眼看向刚报到时因抢饭反抗被痛殴的杨三虎,只见他额头冷汗直冒,显然后怕不已。

    后来便是发饷了。还没有进行过一次训练,就领饷钱,这让农家出身的陈七斤心中颇感惭愧。从徐景迁手中接过一串铜钱,陈七斤激动不已,既忘了学他们磕头告谢,也没有说上两句感谢的话语,傻愣在当场。还是徐景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微笑的让他回到台下。至今想起此事,他仍是有些赧颜。

    陈七斤当时只顾着将铜钱紧紧塞到怀中放好,不时抬起右手摸摸放钱的地方,虽然胸膛能感触到铜钱的质感,但不用手摸摸,总感觉不那么真实,完全没有听清楚重新分组编什的命令。稀里糊涂的被都校任命为什长,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要推辞。只是看着司马那鼓励的眼神,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重新分好营房后,只有杨三虎还算旧识。所幸都司马还是之前的那位司马,这让陈七斤略微感觉有些心安。将月饷放在柜子中锁好,钥匙紧紧压在枕头底下放好后,陈七斤始终无法入睡。既有初任什长的不安,也有发薪饷的兴奋,更有对明天开始正式训练的焦虑。到了下半夜,伴随着房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陈七斤再也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床号响起,虽然上下眼皮打架,但陈七斤还是一个骨碌爬坐起来,快速穿衣服的同时,大声叫醒同房的士卒。在第二遍起床号响起时,二十四人已经全部收拾完毕。看着都校、司马赞许的目光,陈七斤微微有些得意。

    由于他们营房距离校场较近,陈七斤这一队是最早赶到校场的。站在昨日临时编组的地方,见地面上用石灰画着一道道白线,陈七斤想起了种田时开出的笔直垄沟,让什中众人沿着白线依次站好。感受到周围乱糟糟的混乱场面,听到各级军将、军法卒急促的呼和声,陈七斤站得更加笔挺。

    接下来高台之上,徐景迁的训话,令他记忆犹新。不知为何,徐景迁讲完后,陈七斤对于作战竟也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当兵不一定会死,在家种地也不一定得活。只要好好训练,不说像赵子龙一样浑身无伤,起码也可以捡条命回来。不好好训练,营门口风干的人头就是最好的例子。陈七斤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好好当个十年兵,服役期满后分地娶媳妇,把陈家香火延续下去。

    吃完早饭后,陈七斤开始了站军姿。他从没想过一个时辰竟有那么长,腿脚酸麻、手臂僵硬,休息时间居然还没有到。但陈七斤丝毫也不敢动,连微微侧头都不敢,只能用眼珠子在眼眶中左右转动,瞟着周围的动静。就在他前面那一排,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做小动作而被军棍伺候。而他所在什队中,也有几人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军法卒教训过了。

    听着耳边入肉的痛殴声,陈七斤虽然还没有挨过这个滋味,但他知道一定不比官府催逼赋税时牛皮鞭抽打来得轻松。正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一股尿意上涌,只得紧紧夹住双腿,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空洞的看着高台上一动不动的徐景迁,强自忍耐着。直到休息锣鼓声响起,这才飞速跑向茅厕。

    上厕所撒尿,也是在军中新学的规矩。新卒报到时,陈七斤常看到有人在墙角、空场就地解决,可往往刚解下腰带,就有军法卒吹着哨子棍棒相加,很有几个倒霉鬼尿在裤子里。所以,大家都学了乖,无论如何都要在茅厕中解决。

    当天夜里,高高在上的徐景迁在司马的陪同下,来到营房看望新兵,并亲自给今日受训时挨打的士卒涂抹伤药。看着一脸温和、认真涂抹伤药的徐景迁,陈七斤脑海中闪过徐景迁挑兵时英姿潇洒的模样、执行军纪时满脸平静的面孔、发放月饷时平易近人的笑容,四个形象交织在一起,让他对徐景迁又敬又畏。

    就在陈七斤神游物外时,司马轻轻从背后踢了他一脚,他回过神来,只见徐景迁正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爽朗笑道:“我记得你。你叫陈七斤,在听说募兵时晕倒的那个。看样子当上什长了。来到军营十来天了,可还适应?”

    陈七斤从未想过徐景迁会记得他的名字,会如何和气地与一介士卒如同家人般交谈,所以听到徐景迁打趣的话语,他顿时羞红了脸,双手不停揉搓着军服下摆,不知该如何答话。好在徐景迁也没有多问,给他整理了下军装,行了军礼后,就哈哈笑着出门而去。

    从那天起,陈七斤隐约觉得,都校、司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他虽是憨厚,却也不是蠢笨,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徐景迁的“青睐”。所以,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无论是何种科目,陈七斤都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做到最好,而且带动全什上下一起提高训练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