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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孩子是要的,传宗暂且算了。
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
他如今势微,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往临尘县探查,再则柳七娘因河北百姓迁徙之故迁怒曾荣,将他仅能派去的人手全部堵截在外,临尘县百姓亦闭嘴不言,他安能如何?
说到柳七娘,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多番聚僚人和俚人阻挠曾荣施政,在僚人和俚人中威望甚高,曾荣数度强压而不得。
曾斌原以为柳七娘会与冼夫人同为一人,却不想柳七娘终究不是冼夫人,她没冼夫人明辨是非,也没冼夫人高瞻远瞩。
社会要发展人最重。
没人,岭南数百年后还是那个穷极一时的岭南,后世依旧会诟病。
三国蜀朝建立之初,很多前人都认为岭南会得到长足的发展,可他们哪里知道,蜀国以荆襄为险峻,以成都为要点,以白帝为都城,和岭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三国之后的晋朝与其他朝代也是如此,他们只关乎中原四周与江南地,何曾看过岭南。
即便是鼎盛一时的唐朝,对岭南采取的还是羁縻政策。
在这样的政策模式下,怎么可能会得到一个完整的岭南,没有四分五裂已经很不错了。
想要改变岭南,必须让僚人和俚人全部迁出大山,抗命者全都斩尽杀绝,反正武国岭南西部也没多少人,岭南人口多聚集在广州一代。
可一想到要杀掉十万余人,曾斌则直接摇头,再蠢再笨也是人,没人能做到杀人面不改色,李乐和曾荣不是盛德皇帝,做不到视人如草芥。
但李乐聪明,懂得什么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你蠢,我就让聪明的人去感染你。
你聪明,我就让比你更聪明的人去制约你。
河北百姓迁徙岭南,是李乐做得最正确的一项政策。
三天后,吕素已能下地,脸上也有了血色。
五天后,苏颂来到义庄为吕素诊脉。
苏颂对曾斌说道:“恭喜爵爷,夫人安康,已全无大碍。”
曾斌甚为高兴,对苏颂揖礼说道:“是先生医术高明,本官有个不情之请。”
“爵爷请讲。”苏颂心情也是极好,不仅治了吕素的病,曾斌也答应把剩余的漠北金花草赠与他。
曾斌说道:“内人姓吕名素,乃单县人士,家中曾经营药材,对各类药材颇为熟识,本官想请先生……”
苏颂不等曾斌说完,便打断说道:“爵爷朝堂精妙述职已传遍京城,老朽闻后颇感震惊,爵爷如此年纪便能忧民忧国,老朽深感敬佩。颂世医馆已开有三十余年,与许多药商常有来往,有时老朽费尽心力想要得到一味药材而不得,他们却能甘愿冒险为老朽取来。爵爷,都是好汉啊,老朽怎能言而无信换掉与颂世医馆合作了数十年的药商,还请爵爷担待。”
曾斌说道:“先生,本官说的并非此事,吕家已不再经营药材,本官也断断不敢坏了先生的名声。”
苏颂不解问道:“那爵爷所为何事?”
曾斌握着吕素的手,拉她上前,说道:“本官的意思是想让内人随先生学医。”
吕素惊讶非常,夫君这是何意?
苏颂看了一眼吕素,对曾斌说道:“老朽从不收女弟子,恐怕要让爵爷失望了,请爵爷恕罪。”
曾斌说道:“本官知晓先生之规,但男子女子又有何异?只因男女有别?只因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是因为礼规受限?又或是女子不如男?”
苏颂叹息说道:“老朽并非此意,只是女子寻医问药多有不便,远不及男子吃得苦啊。”
曾斌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前朝花木兰、冼夫人、樊梨花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巾帼英雄,再有我武国巾帼名将余太君,百岁仍披挂上阵,是为杨家最忠于武国的代表人物。还有穆桂英,虽史有不查,但恰恰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吗?”
苏颂赞赏说道:“爵爷饱读,老朽深感佩服,只是老朽从不收女弟子,且世间无有先例,老朽担不起这个名誉之危啊。”
曾斌摇头说道:“本官原以为先生不同于他人,没想先生与世俗无异,本官这便不强求先生了。内人能完好如初全赖先生,本官再次谢过先生。”
吕素亦是揖礼说道:“先生是吕素再造恩人,大恩不言谢,请受吕素一拜。”
曾斌与吕素认认真真行礼,两人是由衷的感谢苏颂,如果不是苏颂,没人能治得了吕素的毒,只怕吕素已重蹈电视剧覆辙。
苏颂对曾斌朝宁报以苦笑,拱手后离开了义庄。
苏颂走后,吕素问道:“夫君缘何有此意?”
曾斌说道:“苏颂是个能人,你可看到了他腰间的罗经仪了吗?”
吕素说道:“苏颂乃医者,常翻山采药,用到罗经仪不奇怪吧。”
曾斌说道:“罗经仪有辨向之能,但苏颂的罗经仪与他人不同,他所携罗经仪上有风水像刻印。夫人想想,风水与天理相通,天理除了天还有地,天谓之天文,地谓之地理。苏颂精通医道,却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等人物去哪里寻得。我之意便是想你与苏颂研习,不求夫人能得苏颂真传,却能给夫人一些助益。”
吕素沉思。
曾斌又道:“经你说吕家情况,我猜内弟之死应是被人下的毒,也只有毒才能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不留痛苦,不留伤痕。你还记得我让章折带入长安的那个骨灰盒吗?”
吕素点头说道:“妾身记得。”
曾斌说道:“骨灰盒装的便是曾指引曾荣让方氏前往临尘县生产的乞丐道士,他所中之毒乃西域奇毒,至今我都纳闷为什么有人会毒死一个乞丐,直到前两日我才明白。”
吕素惊讶问道:“不会是国公爷吧。”
曾斌也曾这么认为,但事实上并不是。
曾斌说道:“不是,也不是西域人所为,就如同西域人常说的那样:我们只生产毒,却非毒的搬运工。”
吕素问道:“公子查出来是谁了?”
曾斌说道:“具体不知谁,但可以缩小范围,我猜是最近祸乱武国的倭国人,所以我不理解才让章折派人带着木牌去查,这一查就明白了。”
吕素问道:“莫非那乞丐道士不简单,其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曾斌点头说道:“乞丐道士名为沈括,乃官宦世家,因得罪政敌而连遭贬黜,至此沈括四海为家。沈括此人无所不精,著有一本《梦溪笔谈》,里面囊括了奇/yín/巧技、自然人文以及历朝历代社会关系。所有我们见过和没见过的东西都有,并且注解其中利弊得失,简直就是一本旷世奇书。”
吕素讶然说道:“世间竟有此等人物?那沈括为何要做道士啊,如他传扬下去,必名垂千古,名利双收啊。”
曾斌说道:“并非沈括不想而是没办法。”
吕素说道:“世间有识之士多不胜数,只要沈括愿意,必能造福后代,只怕沈括暗藏私心不愿意吧。”
曾斌说道:“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沈括确实暗藏私心,因为他没找到真正能托付之人,世间确实有不少有识之士,但以沈括的话来说,他们全都是心术不正之人,他们若得此书,他们只会让自己的利益扩大,不会为民为国着想。”
吕素说道:“即是如此,沈括为何不交给陛下啊,夫君也说了沈括乃官宦世家,应能见到陛下才是。”
曾斌摇头说道:“陛下岂是说见就见的,沈括虽是官宦世家,但也只是地方性质的官宦,如何能通过层层阻碍见到陛下。要见陛下,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如果沈括抄录一份,或是只抄录一卷呈递上去,只会引来杀身之祸。亲见陛下,那是扯淡,面见陛下要经过上层逐级呈报才可,没见到陛下早被朝中官员截下来了。”
吕素思虑半晌说道:“夫君可是拿到此书了?”
曾斌苦笑说道:“没有,这几天我亲自登门,与沈括遗孀及其家人见了几面,却没能说动他们。”
吕素安慰说道:“此书只因天上有,人间能有几人得。夫君不必强求,他们应是按沈括的遗嘱等待某个人上门取得此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