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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腰一处废弃的瓦窑里,昏迷两日的顾长卿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视线昏暗分辨不清身处何地。

    勉强支起上半身扫视周遭一圈,并未看到人影,想要开口出声,嗓子眼却不知被什么堵着,侧过头咳了几声,终于咳出几口淤血,这才出声叫唤“长安”。

    此处极其安静,只听得到外头有风一阵一阵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长安?长安!”顾长卿提高嗓音又唤了两声,迟迟得不到回应,登时心慌不已,勉强起身,踉踉跄跄跑出瓦窑,四处寻找长安的身影。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长安这么一个亲人,如果他也不在了——

    “公子!你怎么跑出来了?”长安手里提着几个纸包,快步跑过来搀好公子,扶着他往瓦窑里走,边走边忧心忡忡地道,“外边风大,你这破败的身子如今可受不住寒。”

    将公子扶回瓦窑里,小心托着公子躺好后,长安继续念叨:“……你这回伤得可不轻,幸而没伤着筋骨,只是血流过多以至身子太虚弱。”

    这窑子既黑且冷又破又脏,长安好生费力收拾了一番方可勉强住人,墙上几个破洞只好用些干草塞住,以免寒风漏进来。

    “昨日我已到山下小镇上查探过了,眼下还算安全,依我看公子先在这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再赶路——对了公子,我买了些吃的回来,赶紧趁热乎着吃。”

    昔时,顾长卿总嫌长安话多,常吵得他头脑发胀,可眼下听着长安的絮叨,心里只觉特别温暖踏实。

    “……不过咱们银子不多了,得省着点用,又无法进城联系暗桩。”长安解释着,打开纸包取出食物,“公子且先委屈一下,待回了营里我让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再把阿云叫回来,为公子好好调养调养身子,。”

    接过长安递过来的蒸饼,公子笑了笑,心道他这是哄孩子呢?不过也知晓长安不停絮叨无非是怕他心中难过,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咬了口蒸饼,松软绵甜,有蜂蜜淡淡的清香,好似一直甜到心里,稍稍化去些苦意。公子鼻子微酸,温声道:“长安,多谢你。”

    长安却被公子这见外的话气恼了,“公子这话我不爱听!”

    公子接话:“那你爱听什么?”

    长安沉吟片刻,答到:“涨工钱吧。”

    知他是想逗自己开心,公子如他所愿地笑笑,一边吃着蒸饼,一边看着长安嘴里叼个馒头开始生火熬药。

    喝过药,长安扶公子躺好,待长安收拾完毕,公子往里挪出点位置来,招呼长安:“过来歇歇,被窝里暖和点。”

    长安应声“好”,两人并肩躺在厚厚枯草铺成的“床”上,盖着同一条棉被,也仅有这一条棉被。

    没办法,银两所剩实在不多,得留着给公子买药,长安连褥子都没舍得买。

    长安将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墙上那处以干草塞着的破洞,有细细密密的光线从草隙之间穿透进来,微弱得压根无法起到照明作用。

    “公子,我有点想临江的家了,还想姑娘。”长安倏然出声。

    “……我也想她。”公子低声说。

    “你说姑娘会想我们吗?”

    “会的。”公子肯定到。

    长安眉头微微一皱,倏尔有些担忧起来:“万一姓孟的又跑去找姑娘,我们不在,姑娘被姓孟的拐跑咋办?”

    公子不由失笑,“不至于,她这会八成忙着数钱呢。”

    长安哈哈笑起来,“姑娘惜财如命,听小甲说她为了追个小贼在巷子里追了得有七、八圈。”

    公子也笑起来,“她追着我要茶具还追了两个月呢!”

    两人笑了一阵,蓦地安静下来。

    半晌后,长安神色一敛,“公子,华阳公主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听到公子只淡淡“嗯”了一声,长安翻了个身,一手支起脑袋望着公子,郑重地道:“真的!公子别放在心上。”

    公子轻敲他脑袋,淡笑道:“你家公子不傻!”紧跟着蹙起眉面容冷肃,“陈怀熠生性多疑,心思阴暗,谁都得不了他的信任,他对顾家忌惮——不,应当说他们陈家每一个坐上龙座的人无不忌惮顾家,又怎会是因我而起?”

    “更何况此次宫变错综复杂疑雾重重,邹寅此人是关键,回营后多派些人手着重查他,还有——”公子蓦地一顿,倏然唤了一声“长安”。

    长安下意识“啊”了一声。

    公子稍许迟疑道:“如今,我……我如今是个通缉犯,不该再去见她,否则只会连累她。”

    “公子……”长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无从安慰,只因公子说得在理,但看公子苦着脸,他也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