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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香,随我去见母亲。”黛云推开房门,清风拂面,满院花香藏不住,春光正好。

    黛云到时,燕乐公主正坐在软塌上茗茶,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这才屏退众人开口道:“德昌的事情,我听说了。”

    “德明是你祖父留下的家奴,这些年对公主府也尽心尽力。”燕乐长公主将端起的茶盏放下,抬头望向黛云开口道,“我会妥善安排此事。”

    “德昌死的着实冤枉,女儿岂能坐视不管。”想着从此再见不到德昌贫嘴的模样,黛云心乱如麻,“这同草菅人命有何分别?”

    燕乐长公主神色一黯,似是想了什么往事,虽然她不着痕迹的遮掩了去。但母女连心,黛云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轻声道:“母亲是在想松妧姑母?”

    这些年燕乐长公主一直对她的事情避而不谈,头两年更是数次潸然泪下,以至于整个公主府上上下下,也无人会主动提起。

    如果母亲在这时想到松妧,那也就证明了他们之中必然存在某种相近之处。

    早逝?不,不对……

    黛云想到了某种令人胆寒的可能性,心头猛地一跳,颇为难以置信地望向燕乐长公主。

    “松妧死的着实突然。”燕乐长公主的指尖轻轻颤动,露出了难得的脆弱神色。

    当年松妧公主进宫为丈夫求情,却意外离世,虽然宫中声称是因思虑过重导致失足落水。燕乐长公主实在难以接受亲妹离世,想要调查此事却屡遭阻拦。

    那时太后尚在人世,珹帝也并未同她生了嫌隙,可便是这二人,将她瞒得严严实实。

    “后来王贵妃圣眷正浓,我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燕乐长公主提起她时,带着两分轻蔑的神色,“可她似乎有意针于我,便是随口说了句话,都能叫她过度联想些旁的。”

    时至今日燕乐长公主眼尾悄然浮现出细纹后,她回忆往事时,才恍惚间想起,当年的王贵妃,或许是心虚罢。

    可惜斯人已逝……

    楚瑜公主远嫁漠北,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黛云听完,沉默良久,望向母亲鬓边催生的白发,只觉得心中酸楚,不觉红了眼眶:“竟不知母亲这些年来,背负着这些东西,女儿定会替母亲和松妧姑母讨个公道。”

    “母亲告诉你这些,哪里是叫你冲动行事的。”燕乐长公主深知珹帝在此事中难以脱身,松妧已故,她哪里能再叫黛云也卷入了帝王家的事情中去,连忙开口。

    “只是想你记得,母亲曾有个蕙质兰心的胞妹罢了。”燕乐长公主爱怜地抚摸黛云的鬓角,“云云,母亲知道江勉是个好孩子,改日将你们的婚期先定下来。待你出嫁后,便不用操心这摊遗留下来的烂摊子了。”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黛云心中顿觉酸楚不已,簌簌落下两行泪珠,“女儿尚未、尚未……”

    “母亲从前说,若是被人欺负了,那就打回去;若是打不过,那就回来同母亲告状,母亲难道真的忘了吗。”黛云仍旧记得,那时风头无二的燕乐公主府,燕乐长公主又是何等的风光。

    “您知道被逼远走江南的许家吗?他们的长子外出讨生活的时候,被水浪卷走了!还有择梧书院,我们今年完全没有招到一个新入学的学子!”

    黛云终于发现,燕乐长公主刻意地回避了所有的不幸,一心只想守住目前的生活。抛开种种,她其实也不过是受尽宠爱后,又跌入谷底的女人,但为了自己的家庭,在假装强硬。

    尽管真相鲜血淋漓,但黛云仍旧要继续往下说:“母亲,你以为江家会是女儿的退路吗?江家可是有位好手段的姨母,还有个野心勃勃的二公子,您以为女儿真的可以独善其身吗?”

    “母亲,该醒醒的是您。”黛云说得情真意切,攥着衣角的手指几乎泛白,哽咽道,“一位躲避,即便敌人手下留情,周遭环境也会叫我们进退维谷,不是吗!”

    燕乐长公主没想到这番话,会从素来乖顺的女儿口中说出来。她看起来有些颓然,但背却是挺得笔直,不知是在同谁较劲,也不看黛云,只垂下了双眸、哑着嗓子道:“让我……考虑一下。”

    “女儿告退。”黛云知道母亲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抹掉眼泪离去,为燕乐长公主留下独自思考的时间。

    屋外阳光依旧,黛云将哭过的双目酸胀不已,但心中却是多了两分安宁。

    “幼香。”黛云唤醒了呆愣愣的小丫头,“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