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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承认,这家名为again的酒吧确实是个容易惹人遐想的地方。

    光线昏暗的休息区被别出心裁地隔出好几个逼仄的密闭空间,专供看对眼的饮食男女说悄悄话,美名其约,心跳加油站。

    看着周围艳俗的墙纸、带有暗示意味的装饰画以及嗡嗡作响的排气扇,闻争不由皱眉,再一低头,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用过的安全套。

    胃里一阵恶心,闻争开始后悔自己将慕长铭带到这里来:两个身价不菲的上市公司高管,居然窝在这种地方谈工作……

    神游半晌,今夜的女主角终是望向等待已久的惩罚对象:“有烟吗?”

    她没什么烟瘾。

    只是单纯想用薄荷与柠檬的味道醒醒神。

    慕长铭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见闻争含了烟,又燃着打火机替她点烟。

    对于这般贴心的“服务”,闻争照单全收,甚至起了个诡异的念头:慕家二少爷这般低头垂目、甘愿俯首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的何秘书……

    葱白指尖夹着烟,她抬眼:“慕总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慕长铭并不急于给答案:“你很在意?”

    闻争呼出一口烟,神情冷淡:“你应该知道的,clc一直和vincent那边有接触,我敢说,我能开给他的条件在业界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反正,你们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告诉我也没什么关系吧,我也想向慕总好好学习一下……”

    “不服气?”

    “嗯,很不服气。”

    “也难怪。”慕长铭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嗤,“毕竟为了抢人,闻总连‘联姻’这种狠招都用得出来。”

    莫名嗅到些许酸味。

    闻争不确定地迎上那双桃花眼,却不敢顺着这个思路细想,只能感慨不亏是慕家人,短短数月,便将她的底牌摸得明明白白……

    但面上绝不能露怯。

    她勾唇,弹了下烟灰:“只是以此为借口卖个人情罢了,我知道vincent心里一直有一位中意的姑娘,两人感情很好,他是不可能另寻旁人结婚的。”

    听到这个答案,慕长铭眸中火焰稍稍隐去,言归正传:“其实,我给vincent开出的条件和clc差不多,资源方面或许还比不上你们,不过,我打听到他的妻子很喜欢猫,便送去了两只--托小奶猫的福,当天就签了合同。”

    闻争惊愕地睁大眼睛:就这?

    瞧出她的不可置信,慕长铭笑着补上一句:“猫很可爱,你要是看见,也一定会喜欢。”

    闻争“啧”了一声,面露不悦:“我对那种东西可没兴趣。”

    “哪种东西?”

    “幼稚的东西,可笑的东西,无用的东西。”

    “是吗。”男人眯起眼睛,耸了耸肩,“小熊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难过的。”

    好端端的,干嘛提这个!想起那只被自己忍痛割爱扔进垃圾桶里的毛毛熊玩偶,闻争仿佛一只被扼住后颈皮的猫,浑身炸毛,眼神冷冽如寒刀,要将面前眉眼含笑的家伙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某人却浑然不怕。

    心知此人绝非善类、此地也不宜久留,她没再多解释,头也不回往外走。

    慕长铭没有跟出来。

    闻争觉得意外--她本以为,他会趁机纠缠。

    忍不住站定,扭头回望。

    男人在点烟。

    打火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连数次,小小的火苗转瞬消散,但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弃,用指腹反反复复擦动机械滚轮,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闻争忽而想起三年前的某个深夜,因为自己的策略失误,导致clc扩展新市场失败,整个季度没有盈利,她被闻泽狠狠说教了一通,甚至听到了“我没有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女儿”。

    年轻气盛的女孩实在想不明白,为了顺利接下clc的重担,她早早便接受父亲的安排进入公司实习、打磨,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当同龄女生还在逛街泡吧谈恋爱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养活数千号的员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次小小的失误竟被否定了全部……

    血浓于水,却敌不过银行卡上那一串冰冷的数字。

    那天晚上,闻争的心情非常差,一直留在公司没有回家,她关掉手机,独自前往十三楼的露台抽闷烟,后来是何恕找到了她,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给她点烟,天台风大,打火机难燃,他便是这样默默擦动着滚轮,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像是不知疲倦。

    打火机点火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她都记得很清楚。

    闻争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吻了何恕……

    回忆至此,心弦被轻轻拨动,高跟鞋发出噔噔声响。

    闻争面无表情地折返回去,猛地抬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人拉向自己,迎上慕长铭又惊又喜的目光,她用自己叼在嘴里的烟,点燃了他的。

    猩红色滋生出猩红色。

    这个过程仅仅需要几秒钟,但闻争却有一种错觉,这片刻时光,如同千百万年那般漫长。

    他们在纠缠也在试探。

    也许,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