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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脏的检查出来了,她没有受内伤,可以离开。

    护士离开了诊室,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计戍寻不知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他沉了口气,露出几分疲惫。

    他将西服外套挂在臂弯处,随意地靠坐在她身边的病床边沿。

    应樱在他举手投足,一呼一吸之间感受到他的忙碌,小声嗫喏:“不好意思啊,又让你…麻烦了。”

    “麻烦?”计戍寻听到,轻笑一声,“在计汝月面前叉着腰嚷嚷就是要给我找点儿麻烦的,是谁啊?”

    尾音上扬,又揶揄又玩笑。

    “呃……”应樱没想到他在外面忙碌,却对计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悄悄绕起了手指,说话舌头都打结:“我也是,一气之下…”

    “别紧张,没想怪你。”计戍寻说。

    应樱松了松肩膀。

    “他们怎么你了?”他问,问的是这一场殴斗的起源。

    计戍寻不是无脑护短的人,既然出了事,他就要明明白白的知道事情的原委。

    “计汝月造谣我父亲是杀人犯,我让她把帖子删了,不然就曝光那天晚上拍的视频。”解释事情经过的时候,应樱没有任何拖沓和隐瞒,堂堂正正地说清楚:“今天他们就是为了把我手机里的视频删了,顺便再报复一下。”

    “你给他们删了?”他问。

    应樱点点头,“在那个场景之下,我没有选择。”

    计戍寻能这么快在海尧商圈打出一片声响来,靠的就是缜密的思维和超前的判断,他的问话早就提前应樱的答复:“你应该早有预料。”

    她在和计汝月用视频相威胁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应樱抬眼看向他,随后,又缓缓落下,像是被揭穿小心思的小孩。

    她沉默了。

    “下次再多动动脑,最好别挨打。”计戍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姿态随意,探不清情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最好的决策。”

    “拳头落在你身上,不疼么?”

    应樱有些意外,身上的伤隐隐作痛,配合着他半凉不温的话,心里更是异样。

    没有怪罪,也不曾露出难办的神色,反倒是,在教她下次再处理的聪明一点,再多保护自己一点。

    “没事。”她忽然冁然一笑,低着头,莫名地有些难为情,缠绕在一起的手指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她干涩着喉咙说:“又不是没挨过打,我…没事…这样。”

    计戍寻抿着的唇角往下压了压,他看见方子示意自己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上胳膊,将人带起来。

    知道自己有危险,却还是要足足挨上一顿打。

    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一个顺理成章带她暂时离开计家的理由。

    她想保护自己,又不想显得那么气死白赖,不白亏欠他的办法——是选择挨打。

    挨一次重打,用来防止自己继续在那里天天再受人威胁和伤害。

    浑身受伤狼狈不堪,为的是心里体面。

    真是个倔丫头。

    但是她不知道,其实不用非得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

    她动动嘴,半句话,他就能找一万种办法护她周全,又让她心里过得去。

    “这件事,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计戍寻带着她往外走,他的步速和语气同时变慢,说:“说到底,你这样有一部分责任在我。”

    “先安心去我那儿养伤,行李方子和保姆会帮忙收拾带过来。”

    应樱悄悄瞅他,是觉得他真的顺着自己的想法在说在办,有些过于顺利。

    “谁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含笑的眼眸半是促狭,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回头让你母亲看见你这花猫似的脸,我可没法交代。”

    “公寓是我私人的,如果你不喜欢被打扰,我不去住就是。”

    应樱跟着他走,方子去开车,她低着头,手里拎着的药袋子一晃一晃的。

    她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明明算计了一切,都用挨打来换了。

    可是…怎么到了他面前,这关系,这情绪,还是跟黏在纸板上的口香糖一样。

    怎么都扯不清。

    “谢谢。”应樱心里慌成一片沼泽,像是有什么吊着她的心,怎么都着不了地。

    她有点气虚,捏着塑料袋的手悄然收紧。

    半晌,应樱默默又补了一句:“计戍寻,对不起…”

    只说对不起,却不说对不起什么。

    计戍寻抬着下颌,没有看她,给她自处的空间。

    这时候去用眼神看她,只会让她更难受。

    他眉宇间飘过一些闲适,握着她胳膊的手放柔力度。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

    计汝月坐在客厅看书,她盯著书上的全英文本,足足盯了好几分钟。

    随后,爆发来的毫无征兆。

    她一个甩手,英文小说被她砸到茶几上,上面的玻璃杯被带着摔到地上,啪嚓一下碎的彻底。

    站在旁边值班的保姆被这一个动静吓得一激灵。

    计汝月缓缓站起来,把茶几上的所有东西一个个砸在地上,伴随着她极其败坏的骂声,东西摔得叮咣乱响。

    她剧烈喘息着,头发都凌乱了。

    计汝月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应樱的那句话。

    【是,所有人都羡慕你计大小姐的身份,但是你不知道。】

    【抛开这层身份,其实你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可怜你。”】

    眼眸上飘上了红色,不知是愤怒还是难堪。

    计汝月含着这样病态的眼神四处飘动,最后快步走过去。

    保姆见到她这样,吓得连连退到一边。

    计汝月抄起保姆身后的青花瓷瓶,一个用力的愤声,将瓷花瓶砸到地上。

    “都死!都去死!”

    这一动静刚出现,从外面喝完酒回来的计毅南和计少轩刚好走进来,看见这狼藉的一幕。

    计少轩吹了声口哨,调侃似的:“哟,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