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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腊月,映枫苑楼阁之间的小泉已在天寒地冻中凝涩,小泉旁的青竹林寒叶簌簌,被冷风削落下来。

  不远处若有若无的欢笑夹杂着琵琶声传来,像是接近尾声一样,突然高亢。

  琵琶四弦,当心一拨,一声长铮穿透一墙之隔,清晰闯到竹林来。

  成华公主立在这寒色之间听着乐音,乌发如云顺着她凝脂玉样的脖颈滑落下来,遮盖住远山蓝色的大氅。她唇角浅浅勾出笑容:“听这琵琶音,她兴致不错。”

  彼时,映枫苑里觥筹交错,正在庆祝景国公府嫡女景荣枝的生辰。

  大靖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加之景国公是已故皇后的兄长,当今陛下对已故皇后情根深种,连带着景国公一家都照拂不少。

  能得景国公家的帖子,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来,故而参加宴会的世家儿女不可不谓是齐全。

  至于景国公府这唯一一位嫡出的大小姐,有这样的父亲,母亲又是皇帝的表姐,那真可是除了成华公主外,最尊贵的姑娘了。

  遂宁侯府千金宁子衿听着席间一些不知好歹的人窃窃私语,竟拿景荣枝与自己的好友成华公主比,心里怒火渐渐跳起。

  景荣枝她有什么可以和公主比的?

  就凭她明明知道靖安郡王府的世子薛予羡是公主的准驸马,还在内庭与他私相授受,害得公主落水?

  还是她惯会摆出一副柔弱之资,之后在宴席上弹几刻琵琶,引别人唤她一句“小琵琶仙”?

  “景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一手好琵琶,不愧是大师寒宁的关门弟子!”

  “那可不是,”又有人低声接着话,“景姑娘姿容绝佳,知性随和,不像那位……”

  宁子衿额角突突直跳,手中酒杯越捏越紧,眸闪寒光,箭似的看过去。

  “京城双姝呐,那位的脸倒是抵得上这个名号,笑靥撩人、魅色无双。”

  “那有什么,还不是抵不过她的倨傲的性子。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圣心独得了。”

  “怪不得薛世子更喜欢景姑娘。”一个不知哪家的贵女悄悄说着。

  吏部尚书之女齐宛翻了个白眼,略是调侃道:“看你们的世面有多小,公主不被薛世子喜欢这类事,就算是真的,也能随便传?”

  众人嬉笑声渐渐压不住,偶尔几个远处的世家公子看过来,也想着没必要破坏宴会的气氛,复又低下头和身旁的兄弟们谈笑。

  在此起彼伏的言语里,“铮”地一声如破空之剑,陡然让气氛安静下来,紧连着就是一声尖叫。

  “宁子衿,你发什么疯!”

  众人看去,地面上七零八落躺着白瓷酒壶的碎片,一地的酒水紧连着齐宛的座位,至于齐宛的百褶裙上,一块酒渍几乎和案前放猪蹄的盘子一样大。

  对面五步外,正是晃着酒杯、颇具江湖气的宁子衿。

  宁子衿睁着清明的眼睛,唇角噙笑:“对不起呐,醉后失手!”

  什么笑话!宁子衿这个样子哪有一点点喝醉的模样?!

  齐宛怒气冲冲:“你胡说!你就想要打我!什么仇什么怨,宁子衿,你们遂宁侯府就是这么教导人的吗?”

  宁子衿以掌拊桌,厉声道:“对,我就是想撕烂你的嘴,不如你大声说说,你刚刚说的话?”

  齐宛一下子脸就白了。议论公主,这种事情原本在贵女圈算是个小事,谁没议论过?可偏偏眼前是宁子衿。

  齐宛不作答,瞪了宁子衿一眼。

  上位坐着的景国公世子景椿闻声,先不着痕迹看了宁子衿一眼,旋即看向齐宛:“敢问齐姑娘,刚刚说了什么?”

  齐宛正欲打个转圜,怎料宁子衿先发制人:“议论公主。她可是好大的鬼胆子!”

  话音落,场面立时鸦雀无声。

  成华公主的尊贵,不用人来强调,故而刚刚一起与齐宛议论的,此刻却生怕事情引到自己身上来。

  齐宛自知如今只能靠自己了,于是定了定神,狡辩一句:“我不过是说景姑娘的琵琶弹得比公主好,说实话,也有错?”

  此时公主不在,今日寿星最大。更何况,真论起来,景荣枝这景国公府唯一嫡女的身份说不定还真能与公主刚一刚。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就有人打圆场道:“宁姑娘与公主交好,但也不必在意这个,毕竟景姑娘师承寒宁大师……”

  呵,宁子衿厌烦地扫过去,目光中的怒火隐隐跳跃,忽的就这么盯上了景椿。

  景椿眸光坚定,给她一个交给他的示意。

  景椿知道景荣枝与齐宛交好。但他早就想教训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妹了。

  他必须要让景荣枝明白,以前她要公主的东西,公主轻易就让渡,仅仅是因为那些东西在公主眼里不值一提。

  而公主的未婚夫,与之前所有的东西不同,不是她能肖想的。

  她与公主攀比,简直是自寻死路。

  景椿冷冷道:“齐姑娘衣服湿了,就先回家吧。”

  中途回家,这对参加宴会的人来说,是十分折面子的事。

  齐宛下意识就看向景荣枝。

  此时,景荣枝笑意盈盈走到景椿面前:“哥哥,你说过给荣枝一个心愿的,宛儿是我的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