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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是夏日清凉地,树影婆娑铺于地面,光点斑驳晃动,还有淡淡花香混在草木的清苦味中,随微风拂面而来,使人清醒,又使人陶醉。

    池见简单布置了个陷阱隐藏好,就随便在树根阴凉的地方坐下,借着四周的静谧独自梳理着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原来行侠仗义远不是那么简单,付出的善意也容易被辜负与挥霍,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了多管闲事,唯一安慰处,大抵是能求一个问心无愧。

    之后她又无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身,林老夫人为帮儿子求得官职能以命相搏,花大人与花夫人却纠结于早年恩怨,百般瞧不上她这个亲生女儿。

    到底是谁都有父母,却不是谁的父母都喜爱自己的孩子。

    之前设的陷阱传来动静,池见起身悄悄靠近,发现是一只分量不小的野兔,在那个简易的陷阱里扑腾得正欢。

    她眼疾手快地将兔子捉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足够今晚两人饱腹,又在一旁摘到许多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果子,准备带回去让江聆辨认。

    江聆这小姑娘学医又独自摸索着学出了一身好厨艺,再加上见识广博,除非“她”自己愿意,恐怕平常的男子还真配不上“她”。

    因为“她”真的很有君子风范,比男子还有。

    池见带着东西回破庙,还未走近就远远看见江聆站在路边等着她,因为年纪比她略小了两三岁,“她”似乎还在长身体,这几个月就已经高过她一个额头。

    看见她,江闻歌也走上前,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姐姐辛苦你了。”

    “我也就会做这些事了。”池见兜着果子,浅浅一笑,心里是源源不断的温暖。

    小时候养父也曾站在村口,高声呼唤在外玩耍的她回家,等她跑到养父面前,他就板着脸粗着嗓子训她一顿,然后像拖着一个小尾巴似的带着她回去。

    转眼间养父离世,之后再无人等过她,直至遇到江聆,和“她”一同游历。

    江闻歌没有多说,只见她眉眼舒展开来,明白她的心绪已然平复,就提了野兔去处理干净,串了木签烤在火上。

    等他做好饭食,池见怀抱着长剑已经靠在柱子边睡得安然,她的嘴巴不自觉嘟起,长发倾铺于肩,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在一旁的破壁上勾勒出侧脸的轮廓,美而不自知。

    江闻歌看着她不小心入了神,因为从小女装加身,所见过的女子也只有家里中的母亲、大嫂和一群侍女,他对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完全没有过设想。

    过去那些年里,除了家人,他想过的唯一一个女子就是池见,因为要是池见和她爹当初没有救下他和母亲,就没有如今的江闻歌。

    他五岁那年正值战乱,趁父亲和大哥都在前线艰难抗敌之际,北疆人居心叵测地假借求和里应外合,将母亲、怀着孕的大嫂,还有他一同带至北疆十八部的军营,以作人质逼迫父亲和大哥退兵。

    江家大嫂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就在那昏暗简陋的异族大牢里,她让母亲替她催产,然后借难产之由,将母亲和年幼的他救出了大牢。

    他们刚跑至两国交界,大嫂就力竭倒地,为了不拖累他们,大嫂逼着他们带着刚刚出生的侄子逃回大昭,自己则又被追上来的军队带了回去。

    之后,大嫂被绑上双手吊在城楼之上,成了唯一的人质,差点以身殉国,他和母亲则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边躲追兵,一边逃命。

    江闻歌他母亲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加之生他的时候已将近四十岁,严重亏损了身子,所以带着他们一个孩童一个婴儿,奔逃走得极其困难。

    也不知跑到了那里,好不容易追上一群边境难民,准备跟难民一起往京都赶,可才走了两天,那群又饥又渴难民起了内讧打了起来。

    母亲怀里抱着的侄子饿得哇哇直哭,惊扰了对峙中的难民,他们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将他们祖孙三人团团围住,一双双盯着婴孩的眼神就好比山中饥饿了许久的野狼,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将人/啃咬殆尽。

    实际上他们也就这么做了,母亲将孩子抱得紧紧的,竭尽全力护在身下,他挥着小手小脚想保护母亲和小侄子,可那群难民力气太大了,眼睛似只有吸引他们的食物,而不是做为人的良知,任他如何拳打脚踢,张着嘴巴乱咬,也无法阻挡他们扑向母亲,试图拖开她,抢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

    他们揪扯母亲的衣服,撕拉她的头发,将她的衣服扯得乱不堪,头发连皮带根拽落,血泪直流。

    母亲最后还是护下了侄子,因为那群红着眼睛的人,拿她没办法就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