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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嗣义感觉整个身子如同堕入冰窟,头脑被寒冰冻得发木。他感到手脚冰凉,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旋转。柳无双的改变令他不寒而栗。

    柳无双剧烈地咳嗽,端起了水杯,想要喝点水,却不小心被水呛着,更为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杯中的水液立刻变得一片鲜红。

    柳嗣义慌忙站起身,走了过去,拍打柳无双的后背,发出嘭嘭的声响。

    柳无双咳嗽如同犬吠的声响渐渐变小,间隔也慢慢延长,他面色黯然地看着杯中鲜红的颜色,整个身体似乎伛偻地更加明显了。

    他擦擦嘴角溅射的血液,看了看柳嗣义,看破世事的淡然取代了之前的森冷,柳无双苦笑两声:“呵呵,父亲,让您见笑了,”他将杯中的红色水液倒进一个桶中,再次颤抖着掂起水壶,将杯子倒满。

    “是托德告诉我,因为我,父亲被关进了铁狱孤岛。”柳无双淡淡道,“应该感谢他的,他的话令我了却了一桩心事,虽然他不见得那么好心。”

    “之后你都发生了什么......”柳嗣义并未说出后半句。

    柳无双笑了笑,似是猜到了柳嗣义的后半句是什么:“我趁着夜晚逃出了科学研究院。我知道,假如到了第二天早晨,科学院的人发现了蛤蟆脸的尸体,他们才不会管是否是蛤蟆脸想要干掉我,绝对会将我看管囚禁起来。与其那样,还不如早些离开。咳咳......”

    “之后,我到处流浪,去到了野猫巷,父亲,您知道那个小巷么?”

    柳嗣义苦着脸点点头,野猫巷是宁远星人类居住区郊外,出了名的贫困区,那里充斥着毒品、犯罪、杀人、酒精和各种各样的交易。是远近闻名的流浪汉和贫困人口聚集区。

    柳无双接着道:“我根本就不清楚会有这样的地方,犯罪无处不在,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能听到枪声和人的惨叫。我恐惧,颤抖,彷徨,一度我甚至想要回到科学研究院。然而我没有这么做,至今我觉得幸亏我撑住了。”

    “我每日靠在垃圾堆中刨食来填饱自己,每晚在无人的街巷里露宿,我与猫为伴,与狗为友。在那里,我学会了很多,我发现生病的时候,只要寻找到跟我同样病症的猫狗,跟随它们,找到它们吞咽的野草,我便也可以痊愈。我发现在我饥饿的时候,只要找到醉倒在无人小巷的醉鬼,便可以从他的身上摸出点钱币。”柳无双的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得意。

    柳嗣义脸色苍白,他不断欺骗自己,心痛是因为再次失血的缘故:“不是这样的,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无双。”

    柳无双冷漠地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有的时候,不是人能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而是,周围的环境逼迫他去选择。我必须生存,父亲,活下去,在那个时候,是我唯一撑下去的信念。”

    “我吃过这么大的一块发霉的面包,”他双手比划出一个砖头大小的形状,“它酸腐,布满了灰绿色的霉斑,闻起来就像放置了很久的咸鱼,吃起来就像是已经变质的奶酪。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咽下它,就着人工降下的雨水。因为我饿,因为吃下去就能活着,就是这么简单。”

    “正是因为我有要活下去的坚定信念,才能在这个时间见到您,我亲爱的父亲。”看到柳嗣义灰败的脸色,柳无双将他面前的杯子递给了他,“实话实说,我杀过人,贩卖过毒品,拐卖过人口。六七岁大的孩子,就跟我逃离生命塔时一般大小。他天真而轻信他人,一颗不到一星盟币的糖果,就将他骗到了满是沙尘的浩海星。”

    “我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但当我再次醒来,我会拿起衣柜中的连发手枪,继续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因为我要活下去。正如我之前所说,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我不后悔做过的事情,至少醒着的时候不后悔。”

    柳嗣义感到自己的内心是赞同的,但他已经不想继续听柳无双之后是怎么生活的了,他怕自己会忍受不了那种折磨:“跟我详细说说这里吧,无双。你是这里的长老,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你建立起来的吧。”

    柳无双抬头看看周围,静静地倾听屋外人们走路的声音,孩童欢闹的声响,嘴角划起一丝慈爱的弧度:“这里是我最终的良心之地。咳咳......”

    “我喜欢看书,还好星盟的任何地方不禁止商品的自由流通。我能非常容易就买到一些电子图书,图书里包罗万象,令我的思想和精神一步步成长。我记得,古老的地球文献中有一句话--良心丧于困境。我在困苦中丧失了良知,但当我用血红的双手挣得富裕的时候,我寻回了它。”

    柳嗣义静静听着他的话,询问道:“这里的人称这里为弃民之地。”

    柳无双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个名字,这里的一切都逃脱不过我的双眼和双耳。我喜欢弃民之地这个名字,活得如同狗的克隆人是弃民,活的还不如狗的流浪者同样是弃民。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柳无双眨眨眼,似是有一丝调皮:“我在研究院的时候,偶尔听一个研究人员说过,克隆人都是要扔进焚化炉进行焚烧的。我想救助我的同胞,于是我挖了一个通道,我耗费了所有的金钱,寻找到了焚化炉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