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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原振侠只觉得他的身体之内,似乎也有著烈风在吹袭,以致整个身子都充满了嗡嗡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他才定过神来。在他震动那一段时间中,他思绪杂乱之极,等他又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来是那麽疲倦,那麽无力,他只问了三个字∶「是不是?」

海棠的眼睛在玻璃罩下闪动著,原振侠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中噙著泪水。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海棠的回答,竟是那麽肯定和简单∶「是!」

原振侠一听得这样的回答,像是整个人一下子都了气一样。他本来是坐著的,这时,缓缓地仰躺了下来,一动也不想动。

那些薄片,海棠他们曾研究过,而且有了结果,这就是海棠一定要到「缺口的天哨」来的原因。由此,自然可以证明海棠的一切行动,都是有计画、有目的的。

海棠的一切行动都有计画目的,那自然包括了她邀请自己前去探索,而遭到了拒绝之後,那一连串行动在内!

那一连串行动,在原振侠来说,是如此美好,如此值得回味,如此纯真,如此象徵著生活之中最欢愉的一面!但现在证明一切全是相反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女特务人员,为了达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一种行动而已。

而他,原振侠,自以为有幸得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郎的崇高感情,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被利用了的工具,一条被诱人的饵诱得上了钩的鱼!虽然用来引诱他的饵,几乎是没有任何鱼可以抗拒的,但他毕竟是一条上了钩的鱼!

当这一切都明白了之後,原振侠真的感到了疲乏,疲乏得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真难以想像过去的几天来,他一寸一寸地在峭壁上移动,在那麽可怕的蛮荒山岭之中,是怎麽度过来的!

他甚至闭上眼睛,他要甚麽都不去想。但是他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那种屈辱感和难以形容的伤心和失望,像是巨大无比的铁锤一样,一下又一下捶击著他。

他感到胸口真的有一些重压,他知道一定是海棠把头靠向他的胸口。她想表示甚麽呢?表示亲热,还是表示歉意?

原振侠真想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连发笑的气力都没有,他只是无力地睁开了眼。本来,他只是想看上一眼,再闭上眼睛的,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应该怎麽做。

可是当他一睁开眼来之後,他不禁怔住了,不由自主「啊」

地一声叫了出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海棠!

海棠就在他的身边,他本来就应该一睁开眼来就看到海棠的。可是,令得他震惊的是,海棠已经脱去了头罩,他真正看到了海棠,而不是戴著头罩的海棠!

在黝暗的光线下,海棠的俏脸,看来是那样苍白,那样凄楚而令人心酸。

她的口唇微颤著,可是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或许是为了不发出声来,她洁白整齐的牙齿,轻咬著下唇。泪水自她莹澈的双眼之中,汩汩地流出来,无声地,沿著她白玉一般的脸颊向下流,一直流到她尖巧的惹人喜爱的下颔。

泪水在海棠的下颔上凝成了一大滴,然後再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她一定已流了相当多泪,满面都是泪痕,有几丝头发因为泪水而沾在她的脸颊上,她也没有拂开它们。她只是怔怔地望著原振侠,伏在原振侠的胸口,望著原振侠。

原振侠才一看到海棠时,只想到一点∶除去了头罩,那太危险了!所以他才感到震动。

可是,接著,海棠那种动人的神情,却使他忘记了一切。海棠只是望著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她的眼神,却胜过了千言万语!原振侠在怔呆过去了之後,双臂一环,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而也就在这时,黑暗之中有暗黄的光芒闪动,已向著海棠袭了过来。原振侠发出了一声惊呼,幸好他早一步把海棠的头搂进了怀中,所以他能及时把来袭的不知名的甚麽毒虫,一下拍了开去,然後他以极快的动作,提起头罩来套向海棠。

几乎是在一秒钟之间,那种暗黄色的光芒──毒虫的眼睛发出来的,环绕在他们的周围,像是无数妖魔在飞舞一样。

原振侠仍然搂著海棠,过了半晌他才道∶「你¨¨¨不应该这样做!」

海棠不出声,只是柔顺地依偎著原振侠。

原振侠叹了一声,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明白,刚才的那句话,是说海棠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除下头罩呢,还是在说,她不应该为了达成任务而利用他。反正海棠没有出声,那就随便她怎麽去想好了。

维持了好一会沉默,海棠才挪动了一下身子,取出了饮水来,把吸管先伸进原振侠的口中。原振侠正感到了口渴,喝了一大口──为了摄取营养,饮水也早已加上各种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

海棠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後又紧靠著原振侠,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