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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会在一些大贵族的宴席上碰到端阳大长公主,原本还可以带着平常心和这位无比尊贵的女性说话,但曦雨苦恼地发现,现在自己每次看到端阳公主,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将来如果真的和林子晏成了,那该怎么办?

    这里还有个极度厌恶林子晏的嫡母呢……该怎么和她相处?被她赶出家门、发配到秋溟山?

    还是留在府里可着劲的折腾?曦雨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一个公侯女儿,在端阳公主眼里恐怕什么都不是。

    但是,也不能为这个就不履行承诺啊!好不容易谈了个心性合得来的男朋友,难道就为这个吹了?

    唉,算了,反正还有两年,天塌下来让林子晏先去顶吧,而且说不定这两年间就吹了呢……曦雨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亮亮的项圈,笑容可掬地打躬作揖,整一个放大版的招财娃娃。

    “就知道发财!”林子晏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掉进钱眼里去了!”

    曦雨不客气地掐他:“有本事你一分钱别花呀!”

    众人大笑,都向她道“新年吉利”,一一入座,人人笑逐颜开,只有慕容垮着一张俊脸。

    “这是怎么了?”曦雨问他。

    慕容瞪她一眼:“还不是你家干的好事!集萃馆出的那本书,叫什么什么一堂春的,那个什么狗屁慕容箫剑,让他们来取笑我!”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范临狐狸尾巴摇摇:“你是姓慕,又不是姓慕容,我们自谈我们的,与你没什么相干,是你自己想到自己身上去了,又来怪我们。”

    慕容气结,又说不过他,只好嚷嚷着一会儿要多灌他几杯。

    佳肴珍馐流水一样的往席面上摆,席上推杯换盏,不免又谈论起《苦尽甘来一堂春》。

    “这书是谁写的?虽漏洞百出,但雅俗共赏,怪不得大街小巷皆读呢。”李憬是最爱书的,满怀趣味的问曦雨。

    “诸位都读啦?”曦雨忍住笑意,见大家都点头,唯有林子晏摇头:“真是敝馆的荣幸!”

    “倒是本不错的书。”严徽淡笑:“此书胜在平白浅显,村妇亦可看懂,难得的是警示世人莫要贵庶贱嫡、宠妾灭妻,虽无微言,但有大义。只是其中纰漏太多了些。”

    “就是,定亲时行‘问名’礼,媒人自会将双方姓名告知,哪里有人傻到在掀开盖头先报姓名的?”慕容忍不住不屑地吐糟。

    “成婚三天就要纳小妾,这是打岳父家的脸。既是门当户对,就算新娘子在岳家不受宠,岳家为了脸面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赵书霁也挑刺儿。

    “那个小妾的手段太明显了,稍有些脑子的大家族公子都不会上当。”程夏桢摇头。

    “高门大户中,一旦有妻妾妊娠,她们是绝不会吃别人送来的补品、药品的。”范临的妻子快要临盆,他最近对这个很有体会。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娶的嫡妻,至多不过送进家庙、佛堂清修,无论如何也不会休的。”李憬也摇头叹道:“就算是罪无可恕、真的被休回娘家,她的娘家兄弟姊妹也绝不会那样待她。若被人知道他们欺侮被休回家的亲姐妹,男的别想要前程,女子也绝找不到好婆家了

    。”

    原来我的知音在这里啊!曦雨在内心泪流满面,深深地感觉到当初不和那些千金小姐深交绝对是正确的!连里面最优秀的彭琳都被琼瑶腔调迷昏了,更何况其他的呢。

    酒酣耳热,众人尽兴而散。

    范临坐在马车里,心情愉悦,嘴角也噙着一抹真实愉快的笑意。忽然,马车停住,不等他掀帘问,车帘已被撩了起来,林子晏站在车下,对他道:“崞父,寻别处说话。”

    范临下车,只见赶车的小厮倒在一边,生死不知。范临一惊,这是他的心腹。

    “他不过是昏迷了。”林子晏说。

    范临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好像远在千里之外,身上涌起一股寒意,深深地看向林子晏。

    林子晏丝毫不惧,静静地回望。

    唐诗(四)

    这一年凤府过得热闹非凡,由于和皇家直系结了亲,猛然增加了许多应酬往来。茉莉带着曦雨四处赴席、赏戏、品茶、观花,曦雨的各项技能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有世家千金的样子。

    偶尔会在一些大贵族的宴席上碰到端阳大长公主,原本还可以带着平常心和这位无比尊贵的女性说话,但曦雨苦恼地发现,现在自己每次看到端阳公主,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将来如果真的和林子晏成了,那该怎么办?这里还有个极度厌恶林子晏的嫡母呢……该怎么和她相处?被她赶出家门、发配到秋溟山?还是留在府里可着劲的折腾?曦雨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一个公侯女儿,在端阳公主眼里恐怕什么都不是。但是,也不能为这个就不履行承诺啊!好不容易谈了个心性合得来的男朋友,难道就为这个吹了?唉,算了,反正还有两年,天塌下来让林子晏先去顶吧,而且说不定这两年间就吹了呢……曦雨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三姑娘?三姑娘?”

    曦雨回过神,立刻站起:“公主恕罪,我一时走神了。”

    端阳公主笑着示意她坐下:“听说姑娘在家帮着管家了?年节时各府来往的礼数多,管事儿的自然也劳累。姑娘年轻底子好,但也要多保重身子,不要太疲劳了。”

    “谢公主关心教诲。”曦雨起身谢了恩,才又坐下看戏,暗暗在心里把眼前和蔼高雅的端阳公主和电视里恶形恶状的后母划个等号,立刻自己也受不了地打了个冷战。算了……到时真和林子晏成了再说吧,她自暴自弃地想。

    十五元宵之夜,曦雨和林子晏两人联手,横扫帝都的灯谜一条街。

    “今年怎么没见去年那个老丈呢……”曦雨找了又找,很是失望。

    “哪会次次都让你碰见?”林子晏笑她,串珠蜻蜓和犀照灯笼已经好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了,去年元宵的那个老摊主明显是世外高人。

    “唉……”曦雨抱着满怀的奖品,望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街道,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正是佳节,叹什么气?”林子晏问她。

    “你是不会懂得我的苦恼的。”曦雨看他一眼,闷闷地说。

    “什么苦恼?小女孩子家,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哪该有什么苦恼。说出来,我给你排解排解。”林子晏眼神柔和,从她手里接过大半的东西。

    曦雨也不看他,吞吞吐吐地把对于端阳公主的担心说了出来。

    “原来为这个……”林子晏失笑,但想到曦雨已经在思考他们的未来,声音不禁更柔软了:“不用担心,我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是受不受委屈的问题,”曦雨摇头:“如果将来我们真的成了亲,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有了向上爬的助力,而且我家现在又是康亲王的岳家,阿宁肯定是帮着我的……我怕到时大长公主一狠心,也不顾什么声誉体面了,想直接把你做掉……那时不但你保不住,就连……”

    曦雨还没说完,林子晏便大笑起来,笑得脸通红,只差没捂着肚子了。

    曦雨脸也气得涨红,正要一脚踩下去,被林子晏赶紧拦住:“好好好,我求饶了。”说着腾出一只手点了点曦雨的鼻尖:“小姑奶奶,你真是杞人忧天。你嫁给我,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大笔嫁妆,那是你的钱,不到抄家灭族的时候,我一分也不会用;权位,别说还有端阳公主拦着,就算她不拦,你家也没什么实权,出了个亲王妃,再不更小心谨慎,那就是自找祸事了。端阳公主是个聪明人,就是碍着康亲王妃这层关系,她也不会和你过不去的。”

    曦雨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女人有时是不能以常理来忖度的,每个人都有受到攻击就能让自己失控的罩门,很明显,林子晏就是端阳公主的那个罩门。

    算了,到时再说罢。没办法的事就先抛到脑后,反正船到了桥头,它自然就直了。

    刚过了正月十五,十六那一天,凤府来了位贵客。

    “温姐姐,你怎么来了?”曦雨接到通报,急匆匆地赶到。

    厅中正和茉莉寒暄的黄衣丽人转过头来,对她一笑,正是长云岭上的温乔,温云岫的师妹。想到温云岫,曦雨的眼光一黯。

    “我有事寻妹妹,就赶着下山来了。”温乔的语声仍旧是半年前作别时那样柔和清丽。

    茉莉看出客人有话要对小姑说,识趣地:“既是三妹妹的贵客,就请移驾往三妹妹的院子奉茶,我去吩咐她们备果馔。”

    “有劳大少奶奶。”温乔低首行了个礼。

    “温姑娘太客气了,请到三妹妹的屋子里慢坐。”茉莉客气了几句,便先离去了。

    温乔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满头乌发简单地挽了一个低髻,插着一根银簪子。面容仍旧秀丽,但曦雨看着她,突然就想起“洗尽铅华”四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