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从安集回到哈尔滨之后,这几天他一直没再收到孙莹莹的消息,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她登录ff39,偶尔上线也就只是在其他游戏里处于挂机勿扰状态。

    和以前相比这确实有些反常,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情绪波动较大的事。

    不过想到庞泰所说,她既然愿意时不时参与病毒研究工作,还主动提出‘捕捉器’这个概念,想必也不希望看到元宇宙被破坏的极端情况。这姑娘从小就是傲娇性子,明面上虽然不说,却还是在暗自积极想对策。

    对于这个捕捉计划,安集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除了技术细节方面,他更搞不懂的是安德烈怎么会主张这种赌博式的诱敌手段。直到庞泰给他梳理了一下思路,很多无端猜想也才被一点点搞清楚。

    首先,呼吸组织如今哪怕是招揽了再厉害的天才,其优势仅仅在于病毒文件的保密性,而不在于研发效率,他们毕竟只是一个小型团体。这整整六年时间,倾尽全力也就只是开发出了一个半成品,可想而知后续的僵持对峙仍然会持续很久。

    这一点从他们不敢承认对袭击负责就能看出,目前为止还没有丝毫露头的迹象。但要是按照安委会手中掌握的团队资源,仅仅单个数据监控部门就有上千名程序员,如果之前阿尔伯特的计划成功,顺利拿到病毒本体,恐怕一夜之间就能搞定他们半个多月都完不成的任务,那现在早就升级了元宇宙病毒库,并在全网范围安装好了杀毒补丁。

    另一方面,内奸现在还没找出来,捕捉计划也相当于是暴露在对方眼中。这已经不属于设伏了,而是一种明目张胆的警告,如果你们胆敢在这种盛会上闹事,我们就有机会获取病毒文件。既然事故后果谁都承担不起,那就干脆张开大门迎接,摆出一个鸿门宴。

    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究竟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按照之前的判断,呼吸组织不太可能在还没完全掌控‘源点’病毒的情况下轻易出手。就算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再次投放,这一次哪怕成功制造了骚乱,却可能会因此丧失之后的所有主动权。

    所以安德烈考虑的就是对方狗急跳墙,他把‘零和博弈’这件事做到了推演层面的极致。

    此事唯一的漏洞就是,安德烈对这个‘捕捉器’的实际功效表示怀疑,安委会必须要在cgc开幕之前,进行一次绝密试验,无论实验结果如何,都要避开呼吸组织的内奸。毕竟它如果达不到预期效果,消息万一又被德罗巴知道,这就不是鸿门宴了,反而成为引狼入室。

    一开始安德烈认为这是个悖论,咱们手里没有病毒文件,又如何去设计一个针对它的捕捉实验过程?不过技术人员们还是打消了他的疑虑,这次实验完全可以根据月初在81号服务器留下的闪存数据来进行,它是基于病毒爆发后的崩坏进程来逆推文件信息的。

    得知实验可以进行之后,身份调查工作很快顺延到一部分程序员,由这些已经验明正身的人来实施这次绝密测试。所以这次实验团队仅仅有十多人组成,庞泰当然也在其中,至于安集,本来他是没有被告知这件事的,但出于好奇,再加上自己的身份调查已经完成,于是也就填写了申请表和保密协议,准备现场观摩一下。

    结束了这天的飞行滑板训练赛之后,庞泰告诉他申请被批准了,实验时间定在次日早上。安集顺道问了一句,孙莹莹是否也会来,但回答却是否定的。

    “怎么回事?这个设想不是孙莹莹提出的吗,她自己怎么不来?”

    “她暂时没做身份核验,但cgc马上要开幕了,实验已经不能再推后,时间上不允许。”庞泰解释道:“而且孙莹莹也只是提出了这个设想,捕捉器其实是安委会的技术团队开发的,她就算不来也没什么影响。”

    安集听了不免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这么迂腐,居然把孙莹莹这种计算机天才给拒之门外:“这也太死脑筋了吧,因为没时间做身份调查就要把她排除?既然‘捕捉器’设想都是她提出的,那怀不怀疑她的身份还是重点吗?再说了,孙莹莹和我一样都属于志愿者,咱们一起做了那么多关于‘源点’病毒的研究,之前也没见这样死板啊。”

    “这次不一样,情报工作就是这样,绕不开繁琐的核查程序。再说了,人家不来参加,也是为了避嫌,免得自己沾染什么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嘛。”

    “什么?她自己也不想来?”安集这下真有点想不通了:“我等会儿去问问,是不是你们把人家得罪了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安德烈现在有些神经质,见谁都像内奸,哈哈哈…”庞泰后来只能开玩笑说道:“我知道,从你的角度来看,如果孙莹莹都被怀疑,那还不如把志愿者团队全部解散算了。不过这都是出于你们有共同经历,而安德烈必须保持绝对客观理智。”

    对于庞泰的解释,他还是觉得有些牵强,大家都是一起做了这么多努力的,为何就因为身份调查这点形式主义的事情,要让一个技术高手暂时‘避嫌’。

    晚上安集给孙莹莹发了几个消息都不见回应,后来就在游戏里蹲守着,想跟她大概聊聊。

    几个小时的等待中,他将那个几何游戏翻来覆去摆弄着打发时间,半透明的界面后,新手村的这个场景已经格外熟悉,一草一木,小桥流水,竟然也有了几分亲切。

    安集又不免联想,眼前的场景就只是一个小众游戏的微小角落,而这个小世界之外还有着无数被人们所熟知的世界,它们倾注了开发者们数十年来对于美好概念的心血,也被亿万游历者们寄托了回忆与情感,已然成为人们已经离不开的生活。

    而这所有的过去、当下、未来,竟然脆弱得超出所有人之想象,能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彻底崩坏掉。

    和现实世界不同,尽管地球经过人们千百年的改造,过去和将来都呈现出各种不同景象,但至少它仍然存在着,并且会在太阳坍塌前的四十多亿年里一直存在下去,从这个层面来说,人类族群无论还能延续多久,终究只是其中的一批过客。

    物质永远不灭,人类历史太短,我们至今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饮用的是地球诞生之初留下的水,看到的是同一片夜空和太阳。

    虚拟世界则像是反过来,我们创建了一个世界,虽然生活在其中,它却是不同时代人们的独家记忆。随着一个游戏永久停服,或者一个元宇宙社区关停,虽然它的模型副本会一直留存,人们也能随时去回顾那些地方,但人本身成为载体,环境变成了过客。

    而人们现在面对的‘源点’病毒,就像一个抹杀者,以这个游戏里的新手村为例,如果它的最后一份副本也被侵蚀崩塌,关于这里的一切就将永远不复存在,它也将成为尚存之人脑海里的一片迷糊记忆,伴随着这些人的离去,则彻底荡然无存。

    安集呆坐在村口思绪纷飞,后来越想越是心神不宁,一直到凌晨一点多钟,他见这姑娘一直没上线,也就准备改天再找机会。

    但就在这时候,眼前忽然窜出一个等级不高的新手刺客,这人上下打量着自己,最终怯生生地凑过来问道:“前辈,晚上好啊,能带我去打一个新手boss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