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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虚胖,手劲是真不小,高高兴兴忘我地这么一拍,叫晏少昰手背麻了一片。

    晏少昰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

    唐荼荼道“方法是有的,能不能行不知道。我给殿下画个图,您就懂了。”

    碗里剩了半口酒,唐荼荼不再喝,右手缠着纱布不方便,她就用左手食指蘸了酒水,在石桌上画图。

    她倒是不讲究,石桌磨指头,天这么黑,画上去也看不清楚。

    晏少昰比她讲究得多,对着空气唤“取纸笔来。”

    “噢。”唐荼荼还当他在吩咐自己,正准备起身回屋拿纸笔,身后却有一道裂帛声响起。

    唐荼荼惊愕回头,看见后头有两名影卫神出鬼没地飘过来,一个点起了一盏烛灯,罩上琉璃灯罩摆到了桌上,又双手呈上来一根蘸水就能写的竹锥笔、一盒墨,无声地退下去了。

    这两人要是不出来,唐荼荼都不知道身后还站着人。

    另一个影卫更绝,那奇怪的裂帛声,是因为那名影卫抬手扯了自己半拉袍角,捧过来一大块浅灰色的细绸。

    唐荼荼看傻了。

    将那一大块袍角呈到桌前,那影卫低声请罪“殿下将就用。机要之事,周围又人多眼杂,奴才不敢劳烦别人找纸。”

    他说完,看二殿下点了头,那影卫又跟没事人似的藏回了阴影里,抱手站着,目不斜视,仿佛自己是根木头桩子。

    长度过膝的衣摆愣是被他扯到了大腿,露出里边白色的底裤来。虽然这年代男人的底裤都长到脚踝,束在长袜里跟秋裤一样得穿,但这么露在外边,总归是有点不雅的。

    令行禁止啊这是。唐荼荼惊叹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跟这两位一比,自家的仆役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啊。

    晏少昰一瞧她表情,便知她所想,淡声道“驭下之术,不过尔尔。你要是想学,回头我让廿一教你。”

    唐荼荼摇摇头“我不学。”

    她从小到大听的道理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做”,要是真被人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万事妥帖地伺候着,心里就要不踏

    实了。

    竹锥笔是一根削尖了头的细竹管,像后世的钢笔一样,笔尖中间开条缝,蘸墨就能写,最是方便不过,唐荼荼常拿这笔代替炭笔用。

    她右手掌心有伤,握笔会疼,就拿左手凑合着画。

    她一抬手,在那块布上画出了个歪歪扭扭的亚欧地图,右边又画了个北美洲,中间圈出一个宽敞的太平洋。最左右两边各画了半条圆弧线,是世界地图平面展开的边界线。

    唐荼荼“假如说,陆地长这样,海洋长这样,我们坐船从西岸驶向东岸”

    晏少昰极大的一个优点是他理解能力惊人,会举一反三,哪怕唐荼荼的话里有再多逻辑漏洞,他也能凭借自己的理解补上漏,充分理解唐荼荼的意思。

    但凡事都有两面他自发填补了逻辑漏洞的同时,也就错过了真理。

    正如此时,晏少昰只把唐荼荼那图理解为她随手一画东西两岸,中间夹一片海,再无其他了。

    他没多嘴问一句为什么陆地长这样,为什么海洋长这样。这一下子,错过了唐荼荼随手画出来的半幅世界地图和地圆说。

    晏少昰“你继续说。”

    唐荼荼“渤海南北西三面都是陆地,几乎算是个内海。东边的海水涌入,在渤海湾附近形成一个逆时针环流。”

    晏少昰打断插了一句“逆时针,是何物”

    唐荼荼“”

    她忽然想到,这会儿连机械钟都没发明,哪来的顺逆时针的说法忙低咳一声遮掩过去“就是自北向西转的一个左旋的环流。”

    唐荼荼后颈直发麻,她怕二殿下听出端倪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绢布上画了一个向左转的圈,加了个箭头作标记,飞快地跳过这茬。

    “同样因为渤海是内海,受洋流影响小,是弱流速区,在风平浪静的天气出海,洋流对航向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晏少昰又断她话“洋流”

    唐荼荼声音更虚了“就是海洋上的水流”

    晏少昰点了点头“这词精简得不错。”

    唐荼荼小小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装

    古人的这半年也从没这么累过。

    半年里,她的语言习惯还没扭过来,可别人听到她用词奇怪,要么装作没听到,要么凭自己的理解意会了,从来没人像二殿下这样刨根究底的。这半年,唐荼荼遇到的所有人全加一块,都比二殿下好忽悠。

    她一松神,接着道“早期的环球航行多数是要沿海岸线走的,不敢入海太深,那我们就也沿着海岸线测”

    这句说完,唐荼荼自己顿住了。

    “环球航行”晏少昰幽幽反问“你这些词儿,都是从哪儿来的”

    唐荼荼应付不过去,索性破罐儿破摔了,板起脸瞪着他。

    “二殿下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不都是海政该学的吗书里全都有日月潮汐、地形海事你都不知道,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拿我寻开心么”

    晏少昰被她训懵了,半晌,闷声认错“是我才疏学浅了,平时政务忙,看书的工夫少。”

    两人诡异地对答了几句话。

    唐荼荼架势拿捏得稳当,实则紧张得气儿都喘不匀了。她知道自己今儿避不过去了,讲洋流与航海,里边多的是她要露馅的地方,她自己是造不出专业名词来的。

    之后的几段话她讲得极慢,每个字、每句话,落到图上的每一笔,都先在脑子里走一遍,觉察无不妥之处才敢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