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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竹峰清晨总是雾蒙蒙的,五步之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萧月白三人沿着幽静的山道慢慢往山脚行去。

    张小果睡眼惺忪地走着,不时打个大大的呵欠。

    她手臂上的伤估摸三个月之后才能痊愈,本该留在雪竹峰静养,可昨晚子夜时分又来了一拨黑衣人,打打杀杀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三个人你盯着我,我瞪着你,还有一个懒洋洋地闭着眼睛装睡觉,气氛诡异地坐到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萧月白担心张小果的伤恶化,所以斟酌了半夜待睁开眼睛那一刻才决定要下山。

    青竹老人自从替风尘解完毒之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若是在张小果的伤或许半个月之内就能痊愈。

    萧月白用飞鸽传书给正在梨花镇蹲点的小九捎信,让他速速去找青竹老人,岂不料得到回信却说:武林巡逻队一大早起床整装待发,此刻已大举往乌龟山行去。

    萧月白心念一转当即决定转道前往乌龟山。

    张小果晕晕乎乎地走,脸蛋被信鸽翅膀乍得拍了一下,惊得一个激灵醒来,眼皮子仿佛骤然间有了精神。她抬手去摸脸蛋,一看手背上居然有一坨便便状的白泥,拿近些再仔细辨认一番,额前青筋暴跳,居然真的是一坨鸟屎!

    小白鸽歇在萧月白肩头,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居高临下盯着张小果,趾高气扬的:小样儿!看吧,看吧,就拉你手臂上怎么着?

    小畜生居然还敢挑衅!张小果气得牙痒痒,趁萧月白凝眉思索之际,一个虎跳扑将上去。

    “扑啦啦”小白鸽扑扇着翅膀一飞冲天,一眨眼就躲入茫茫白雾不见了踪影。

    萧月白猝不及防,被张小果扑个正着,脚底猛地一滑硬生生被她挂住,双双侧身翻入了山谷。

    “公子!”莫言捂住嘴巴尖叫一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傻了,怔怔地站在山道边缘,花容失色。

    萧月白一手抱着张小果,一手拽住一根竹子勉强将身体挂住。

    张小果惊魂未定,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淡淡的晨光透过竹叶缝隙懒洋洋地洒在他的脸上,像镀了层金,好看的双眉微微蹙拢,唇角一点弧度都没有,小白似乎生气了。

    她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长而浓密的睫毛仿佛一对蝴蝶翅膀轻轻颤动,眼珠子躲在眼窝里忽而左忽而右极不安分地转来转去。萧月白闷声不响地凝视她良久,终于叹了声气。对着她这张脸,为什么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他用力揽住她,脚点竹杆足底借力高高跃了起来,飞蹿几步就回到了山道。

    张小果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萧月白拍拍她的脸蛋,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唇角一掀附到她耳边轻道:“再不睁开眼睛就把你丢到山谷里去。”

    大眼睛忽的睁开,眨巴眨巴几下,嘻嘻一笑道:“小白你没事就好。”

    眉梢又情不自禁一跳,萧月白不做声,默默地把她丢回地上,替她把头顶沾着的几片竹叶摘去。

    张小果转着脑袋四处张望,奇道:“莫言怎么不见了?”

    萧月白眸子微微一亮,望着绵长蜿蜒的山道若有所思。

    “小白,莫言不会被黑衣人抓走了吧?”张小果思来想去都觉得莫言无辜失踪跟她多少有点关系,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愧疚,忍不住顿足回头看了看。

    萧月白走在前面,不声不响的。白色长衫被山风拽着往前飞,下摆印着好几块黄泥印子八成是刚才掉落山道时不小心沾上的。

    张小果盯着他屁股后面那块上下波动形状极为销魂的黄印子,情不自禁张开了嘴巴,半天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闭回去。她状似漫不经心地扬起脑袋,欣赏白云从头顶悠闲地飘过,突然觉得天好蓝,像洗过一样干净。

    ******

    从雪竹峰下来之后往东南方向走三里路就有一个镇子。

    张小果眼尖,一跨入镇子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赶紧拽拽萧月白衣袖,急道:“小白快看,那个人是不是莫言?”

    窈窕背影一晃就过去了,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她刚才真的在前面。”张小果有点急了,揉揉眼睛再看,人来人往压根就没有莫言的影子。

    萧月白拉着她走到路边,将她护在里侧,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莫言,只含笑看着她道:“先找地方吃早饭。”

    吃早饭?小白怕不是以为我饿得头昏眼花了吧?“咕噜噜”一声,肚子不合时宜地大声抗议。张小果一把按住肚皮,抬头对着萧月白咧嘴一笑无话可说了。

    街边拐角有家飘香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笼包子、煎饺、蒸饺、馄饨、稀饭……一应俱全。

    萧月白对张小果独树一帜的包子吃法至今记忆犹新,见她盯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两眼放光,眉梢情不自禁一跳,赶紧把她拉过来,热情洋溢地推荐她吃燕皮馄饨,“雪梅镇的燕皮馄饨用料极为讲究。将精选猪瘦肉用木棒捶成肉茸,加入适量上等的甘薯粉,细细捶打半个时辰才能做出一张薄如宣纸的燕皮,色白质香,平滑细润。江湖之大惟有在雪梅镇才能吃到纯正地道的燕皮馄饨。”

    张小果一听果然上钩,立即抛弃小笼包子转投燕皮馄饨怀抱,目光炯炯地盯着锅道:“老板两碗燕皮馄饨。”

    飘香居老板“哎”一声,笑吟吟地将二人引入铺子,两只眼睛细细眯着仿佛要从胖脸上飞走了,“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尝过咱雪梅镇飘香居的燕皮馄饨,其他地方的馄饨怕是不要吃喽。”他抽出臂弯里挂着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桌面,又替二人倒了杯水打过招呼,这才去招揽其他的客人。

    张小果托住脸蛋好奇地看来看去,视线最终停留在左面墙壁上。

    墙面雪白平整,看似粉刷完没有几天,上书:客人至上,微笑服务,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张小果细细体味一番,拍拍脑门恍然大悟。难怪一跨入飘香居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原来是微笑。飘香居的老板、小二、厨子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就连偶尔飞过的小飞虫仿佛也在笑。

    张小果端起杯子喝水,心情舒爽万分:飘香居的老板真会做生意。

    “床前明月光。”一个青衫少年匆匆经过张小果身边轻声念了句诗。

    “桌底点蚊香。”张小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小果!”青衫少年突然抓住张小果肩膀,激动得热泪盈眶。

    “铁牛?”“哐当”一声手里的杯子滑了下来,张小果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不太相信似的。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大呼,跟着居然紧紧抱成了一团。

    ……

    萧月白额头青筋一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坏小子自从跨入飘香居就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偷看,真是讨厌极了。最可恨的是他居然敢完全无视旁人疑惑、热辣的眼神,偷偷摸过来当众抱住张小果,简直可恶之极!

    “小果,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吗,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我从如花寨出来就一路打听你的消息,饭吃不下茶喝不进,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很多……”青衫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睛哭迷蒙了直接用袖子擦,鼻子哭塞住了扯出一条帕子狠狠擤一把又塞回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