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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旱魃与两人的距离不过两步之遥,一旦反应稍慢微毫,两人立时便会成为旱魃口下祭品,这种生死关头,决不能有半分走神。

    楚逸左手扶住莹儿,全身肌肉绷得如同铁板一般,眼珠错也不错的盯着旱魃,意念微动,将葫芦暗暗握于掌中,只待这邪物有半分异动,便立即将葫芦祭出。冷汗不由自主的顺着后背淌下,将他的衣衫浸得湿透,手心手背也全是汗水,若非葫芦已认他为主,与他心意相通,此刻或许已把持不住,掉在地上。

    那旱魃敏捷迅疾,身轻如羽,此时立在细细草尖之上,随风上下飘荡,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的藏身处,看了半晌,也未见它身体如何动弹,忽然横身飘起,就像枝头一根被风吹断的枯枝,无声无息间,乍然断裂,飞掠向远方,动作突兀而僵硬,让人看来诡异之极。

    双方相持不过片刻,却恍如漫漫百年,眼见它离去,楚逸与莹儿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喜悦在彼此的心中跳动,砰砰不已,才松了口气,忽而听得不远处响起一声狼嚎般的吼声,紧接着荒原上叫声四起,响成一片,“沙沙”声中,叫声自远及近,但见四下荒草晃动,仿佛有无数幽灵鬼怪隐匿其中。

    楚逸一呆,暗道一声不好,左手抱着莹儿,拨开荒草多路狂奔,忽见面前草丛轻晃,数条黑影骤然扑将出来,黑影未至,腥臭之气却已扑面而来。原来那些跳尸未搜到两人,便佯装离去,然后借黑白僵煞行路时的声响为掩饰,去而复返,埋伏在四周,只待两人露面,便将两人杀死,吸干身上精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楚逸一时进退两难,暗道:“一旦后退,立时便会陷入包围之中,到时车轮大战,自己与这姑娘唯有死路一条。”当下发了狠劲,不退反进,纵身上前,飞腿横扫,但见他出腿快如闪电,连环飞踢,眨眼间已将这些跳尸打倒在地。

    眼见这些跳尸竟如此不堪,楚逸心中不禁一喜,正要夺路而逃,谁知那些跳尸刚刚触地,便似被人用丝线拉起,倏忽起身,立时又将去路堵死。楚逸心中不甘,再次飞腿踢出,这次他腿下使得力道更足,但见腿势如风,威猛凌厉。

    那些跳尸似也知道这一招势大力沉,因此不敢再以胸膛硬接硬受,身形跳动躲闪,挥臂横挡开去,可是楚逸出腿极快,而且招式似虚似实,变幻莫测,防不胜防,它们虽然极力防范,却仍是被踢到胸口,但见它们铜皮铁骨似的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箭一般仰面倒飞出去,直飞了数丈远,才砰然摔在地上。

    这一下若换做常人定然被摔得全身筋骨皆碎,当场毙命,然而跳尸无知无识,无痛无觉,虽然胸膛肋骨尽碎,仅余一片皮肉相连,却依旧剽勇异常,方一触地旋即站起,非但无丝毫畏缩,反而暴叫连连,愈发的凶性大发,张牙舞爪的扑将上来。

    见其凶悍如此,楚逸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如今情势紧迫,他无意与其多做纠缠,发足疾奔,想要从一旁绕行过去,却见四下野草倾倒,满目尽是黑压压的僵尸。前方逃生无路,后方几个悍不畏死的跳尸再度扑来,阴风劲疾,不容人小觑。

    楚逸心知那旱魃定在暗处窥视,手中的葫芦本是当作奇招,作偷袭之用,然而到了此时哪管得了那么许多,轻喝一声,葫芦霍然祭出,白光倏然绽放,砰砰数声,几头跳尸登时被击飞出去,轰的一下在空中爆裂开来,躯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再难复生。

    草丛中似乎有人轻咦了一声,然而转目望去,只有接天荒草,满目尸影,却是再无活人。楚逸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疑惑,可也来不及多想,只想将怀中的姑娘平安护送出去,当下屈指成诀,擎立当胸,口中念念不停,但见葫芦迎风而长,眨眼间已长得如渡船一般大小,缩掌骤然回击胸口,胸口一痛,一口心血登时喷在葫芦身上,鲜血一闪即隐,葫芦登时激发出万丈华光,光芒照射出,僵尸纷纷退避,竟不敢再向前半步。

    莹儿知道他心脉受损,重伤在身,此时又以精血为引,伤情必然愈发沉重,心下不解,问道:“你要做什么?”

    楚逸不答,趋步上前,扶她伏在葫芦腰处,怕她伤后无力扶持,于是解下衣衫,将她与羽殇琴一块缚在葫芦上,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笑道:“你身受重伤,又遭逢如此大难,终究是我对你不住,今日我便拼了性命护你周全,如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两清了。”他既一心赴死,言语神情之间倒也从容洒脱。

    莹儿神情愕然,暗道:“我与他本是正魔两道,方才更是结下仇怨,常言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方才手下留情已然仁至义尽,又何须如此待我这样好?”想到自己重伤累赘,他却一路守护,不离不弃,支撑到如今,此时更要舍生赴死,只为救得自己的性命,思来不觉柔肠百转,感动不已。

    自那夜之事后,她只觉天地虽大,却是孤身一人,心中正自彷徨无依,此时见楚逸这般仁义宽厚,当下眼中一热,可是她不愿欠人恩情,尤其是敌人的恩情,因此佯装冷颜,道:“哼,自古正魔不两立,你今日即便救了我,我也不会念你的恩情,来日遇到玄清宗弟子,你也休指望我会手下留情,你可要想好了。”她便是要做出这副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样子,来激楚逸独自脱身离开。

    楚逸怔了怔,不觉想起她使诡计栽害玄清宗,出尔反尔以致七意剑损毁,心道:“像这等狡猾奸诈、阴险狠毒之人,当真要救她性命?”心中一时有些踌躇不决,可是转念又想:“若不是我,她此刻或许还在城中临风树下,对月弹琴,怎会受伤遭难?这一切原是我的过错,岂能因为她的一番话,一错再错,置她于死地?”当下说道:“你若是为恶,上天也容你不下,到时定会有人取你性命,然而今日之事过错在我,我自该一力承担,决不推辞。”纵身跃上葫芦,手中剑诀轻扬,葫芦登时腾空而起。

    葫芦方飞至半空,蓦地一道黑影袭来,楚逸早已料到,当下从葫芦上纵身飞下,凭借居高临下的气势,凝力于右掌,向那旱魃头顶拍去,那旱魃亦是横掌击出,掌到半路,忽然变掌为抓,手上长达数寸的指甲鲜红如血,根根如箭刺长空,往楚逸手上抓来。

    楚逸本欲拖延时间,让莹儿逃走,因此一招击出,立即回撤,那旱魃趁势而上,劲风激面,散发出阵阵腥臭之气,楚逸知道它指掌之上蕴含尸毒,哪敢与之相触,腰身一拧,立即化虚为实,左臂倏然探出,手臂微晃灵动如蛇,分不清究竟要击向何处。那旱魃挥臂横挡,掩住门户,而楚逸的左臂倏忽翻转,竟如泥鳅般滑过双臂之间的缝隙,食中二指似要直刺其双目。旱魃双掌下抓,十指有如钢叉,似要刺入楚逸的左臂之中,岂知楚逸此招亦是虚招,左臂虚晃,飞腿横踢那人小腹,那旱魃眼见躲不过,双肘横架,楚逸踢在其臂肘上,双方各自抽身后退数步。双方一番交战,竟是平分秋色。

    楚逸本就有伤在身,此时经过一番激战,气血激荡,体内的伤势愈发的沉重,忍不住吐了口鲜血。他早已料定旱魃必不会放他们逃走,因此一直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懈怠。果然,葫芦刚飞至半空,那旱魃按捺不住,从斜刺里窜出,想要将两人击落下来,不过经楚逸一番阻拦,葫芦已载着莹儿远去无踪了。

    想到那姑娘能够逃出生天,楚逸心下宽慰,可是心中的疑虑更甚,暗自忖道:“传言旱魃能杀龙吞云,赤地千里,道行近乎于魔,可今日这旱魃的道行怎的如此不济?莫非它并不是旱魃?”心下不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而想到它发现自己后,躲到暗处,召唤群尸围攻,完全不似旱魃该有的行径,心中大定:“是了,若非如此,只怕我与那姑娘此时已然丧命了。”想通这点,登时精神大震,喝道:“你是何方妖魔?竟敢在此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那“旱魃”闻声,忽然纵身闪入尸群之中,身形一晃,已不见了踪迹,紧接着尸群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长嚎,在嚎叫声中,楚逸似乎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几声铜铃轻响,每当铜铃脆响,群尸立时显得暴躁不安,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