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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后,千叶流砂将手中信纸揉捏成团,在蒋筝诧异的目光之中,和着两个小泥人一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蒋筝一时心里堵得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烧掉?”

    “她不会看见了。”

    菲尼克斯不会看见了。生命树下,等待不死鸟的,并不是一次新的轮回,而是精灵族为他们设下的埋伏。

    “为什么不再见她一面?”蒋筝追问。

    “没有意义。”千叶流砂沉默片刻,道:“我已不是当年的我,无论怎么伪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何必旁生枝节?”

    “但你和她之间明明……”

    “那又怎样?两千年的时间,还不够我忘掉一个人吗?”千叶流砂看向蒋筝,道:“不要轻易改变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你千叮万嘱的吗?”

    蒋筝一时无言,盯着地上未熄的火焰,不禁喃喃自语道:“我确实该庆幸,你的理智胜过了一切……”

    她不禁胡思乱想,总有人在做错事后希望一切可以从新来过,但其实很多时候,就算一切从新来过,也总有重重阻碍,让人无力改变任何。

    千叶流砂承受的痛苦,不轻于任何人,可她早知这是诀别,能做的,却也只有提前痛哭。

    “当年,为了奢求她的原谅,我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蒋筝:“……”

    “她不让我死,她说,她恨我,我对她的背叛,一生一世都无法弥补。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心间血逼入我体内,叫我活着赎罪,她要痛苦、孤独与自责充斥我的余生,而我的余生,是她赐给我的,不老不死的永生。”

    千叶流砂说着,不禁自嘲地笑了:“其实我可以死,只要将那滴血取出,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可这是她对我的惩罚,我怎么可以轻易逃避?”

    “……”

    “也许,伤她最深的,不是指向他们兄妹的箭与术法,而是我牺牲她的决心吧。”千叶流砂说着,闭上了双眼:“哪怕我别无选择,也丝毫不值得原谅。”

    “那你打算怎么做?”蒋筝语气有些沉重。

    “取出心间血,而不是让它融入我的体内。”她说着,睁眼淡淡一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不要带着恨意死去。”

    这也算,两千多年的赎罪后,再遇抉择,她所能做到的,对菲尼克斯最大的弥补。

    那个夜晚,千叶流砂没有闭眼,她静静坐在床沿,望着手中的短匕,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她努力回忆着那些被岁月剥夺了的过往,快乐也好,痛苦也罢,这是在将一切淡忘后的第一次,她忽然特别特别想将它们找回。

    两千多年过去了,她连菲尼克斯的容颜都已无法记起,心中的爱还在吗?

    她扪心自问,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没有答案,她便告诉自己,不爱了。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曾经在乎的一切,都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心间那个再也填补不上的空洞。

    第二日,无边崖上,不死鸟徘徊在生命树的上空,等待着这五百年为他们送行的人。

    每过五百年,精灵族总会为不死鸟举办一场巨大的送行火祭,这是精灵祖先与不死鸟的约定,千万年来未曾更改。

    只是这一次,等待不死鸟的命运却变了。

    蒋筝站在千叶流砂身旁,愣愣看着半空中那对即将被牺牲的兄妹,他们真的很美,让她想起了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一种名为凤凰的传说。

    忽然间,她很抗拒站在这里,就如同她此刻不敢看千叶流砂的表情。

    她害怕看到千叶流砂眼中有哪怕一丝难以压抑的伤痛,更害怕看见那份几近冷漠的决绝。

    千叶流砂说,两千年都舍得,两千年后难道还能比当初做得更差吗?

    是啊,两千年的时光蹉跎了那么多,物是人非后,过往又能珍贵到哪里去?这一次的千叶流砂,只会做得比上一次更好,更决绝。这样,才不枉她两千年来努力坚守的一切,与咬牙承受的所有痛苦折磨。

    蒋筝看到精灵祭司布起了结界,念起了送行祷词。

    生命树下,三大家族的族长、长老以及灵女都神情凝重,他们轻唱着属于这场祭祀的歌曲,却已准备好了最为锋利的箭矢,与最为强大的术法。

    不死鸟即将开始**,届时,便是这对强大的兄妹最为虚弱的时候。

    千叶流砂抬眼望向菲尼克斯,却在她回望时选择了低头逃避,至始至终,没有与她四目相对。

    祷词结束,老祭司十指扣入泥土,忽有藤蔓破土而出,向不死鸟伸延而去,最终将他们紧紧缠绕。

    忽起的烈火顺着藤而上,快速将不死鸟吞噬其中。

    蒋筝下意识握紧双拳,只闻老祭祀一声重叹,精灵射手们纷纷搭箭上弓,法师也开始沉声吟唱。

    安卡在这一刻察觉到了不妙,挣开藤蔓,奋力推开菲尼克斯,张开巨大的羽翼,将所有进攻尽数拦下。

    浑身浴火之痛,加上那一瞬间的重伤,使他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