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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用被说中了心事,竟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认。

    见他不说话的样子,白芷好笑地摇摇头,“腿可以瘸,脑子不能瘸啊!”

    吴用被骂了,只委屈地偷瞄她一眼,也不敢反驳。

    “大好的年纪,好不容易攒了钱,为他人做嫁衣不觉得不甘吗?”白芷吐槽他。

    “有什么好不甘的?你以为我有了钱,就能做高官,实现人生理想抱负吗?别的不说,能参加这次会盟的人,谁家没有点来头!”

    白芷想了一下,“嗯?是吗?林大人呢?他不就是靠自己起家的吗?”

    “林大人的确有本事,但他祖上是富商林氏的一脉分支,他夫人的家族也是琼州的名门望族……”

    白芷恍然大悟,有些资料不是谁都知道的,“哦!原来如此!但是这次会盟,我和你不也进来了嘛!虽然……是因为男人,但好歹也走到这里了……”

    “你觉得你还能往上走吗?你能成为一方领主,是因为乱世,若是有朝一日,让他们拨乱反正,你还不是没有机会。”

    吴用越发沮丧,“我……也没什么机会,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庞大的家族,只要处死我,我所有的财宝都会被夺走。”

    “反正我也只是个小人物,倒都不如都给你,若世间只剩你能重整我留下的钱财,那你在宁王面前说话都得硬气几分,好歹能让你难以忘怀……”

    白芷心里一半是动容,另一半却是忧伤,她何尝不明白吴用说的道理,若乱世重回正轨,丹宁城会被新上任的官治理,她一个女子,好像没有资格做官,只能做别人的夫人。

    虽然可能会有些实权,但名不正言不顺,就永远是别人讨伐的理由。

    好令人窒息的时代。

    但她不想让吴用更沮丧,人要活总得提着一口气,鸡汤虽毒,但有时真的能吊起这口气,她安慰吴用道,“我在想,七年前的你肯定不会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若总说,我怎么敢信任你呢?”

    吴用微微一愣,而后笑的苍凉,“嗯……的确,那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这世道的不公,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再使使劲,就能实现理想抱负。”

    “但是,不能,我试过了,不能。士族林立,我拿什么和别人比?”

    吴用说的,正是辰国混乱前的弊病,那改变不了的阶级,那攀登不了的高山。

    白芷却是忽的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一个突破口,她猛地抬头,语气变得雀跃,“不!世道都乱了,就是改天换地的好时候!”

    “没那么轻松……”

    “你别像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嘛!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才像年轻人!”

    她总是这样,耀眼如烈阳,但吴用累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更加相信,每个人来这世间都是带着枷锁的,“那你能拿梅家怎么办?你能拿卓遥怎么办?你能当官?”

    白芷:“……”

    她一时的热血又被浇灭,跟吴用斗起了嘴,“亏得你混到这个位置,林大人不知多信任你哦!浪费!”

    “林大人……并不信任我……”

    吴用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他也在时刻等着夺取吴用的所有。

    白芷还有些惊讶,他觉得林凌和吴用的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禁问道:“为什么……”

    “背着我嚼舌根呢?”走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白芷立马就听出了,这是林凌。

    在背后说人会坏话被抓包的确很尴尬,吴用不禁抽了抽嘴角,“没……”

    林凌指挥着狱卒打开牢房门,进来后,在离白芷很近的地方缓缓坐下,然后一声叹息,喝道:“吴用,你还不如人家白姑娘呢!”

    吴用缩成一团,乖乖挨训,“是……”

    白芷尴尬笑道,“这牢房阴冷潮湿,林大人怎么屈尊来了此处?”

    “嗯……老夫替小女松雪看看姑娘你,虽然姑娘你前尘尽忘,但松雪可时常念叨你。”

    白芷听吴用说起过这个姑娘,虽然想不起,但她还是关切的问道,“松雪姑娘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嚷嚷着要去学一门武艺,做惩奸除恶的大侠!得空白姑娘去劝劝!”

    “我……怎么劝得动?松雪姑娘想去做,就任她去做呗……”

    “习武都是打小练起,她这个年纪,师父不收,又不敢拒绝她,只好暗中派人来求我。”

    白芷莫名笑了一下,“若有机会的话,若我还能出着牢狱,若我能替丹宁讨回公道,我就去琼州!”

    林凌点着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姑娘……可愿听听我这老头子倚老卖老的说教啊?”

    “林大人这话说的,您的说教可不是一般人能听到的!您这一言可抵千金呢!”

    林凌捋着胡子呵呵笑了,“倒是你识货,有人还不愿听呢!”

    他在阴阳吴用,吴用只敢别过头。

    “姑娘,今日之事,可曾让你心痛?”林凌开门见山地问她。

    白芷微微一怔,却也如实答道,“当然是……心痛的。”

    “那你可曾将宁王,梅家,甚至是我们这些没有帮理的人视作敌人?”

    又被戳穿了,白芷本想回避这个问题,却被林凌身上威压吓退,她只好再如实答道,“有。”

    “那你以后还想走这条路吗?这条难走从政之路。”

    白芷猛地抬眸,眸光震颤,脱口而出,“想!”

    “好!有野心!既如此,老夫有一言相劝。”

    “大人请讲。”

    “你若要走这条路,自怨自艾便使不得!怨怪别人更使不得!”林凌的声音更严肃了几分。

    白芷像是被批评了,一时有些脸热。

    “你若要走这条路,也别把自己当成是姑娘!你是要上战场的,唇枪舌剑也好,口蜜腹剑也好,你是要去拼杀的!”

    白芷为林凌直白而震颤,有些说不出话,只无所适从的抿了抿嘴。

    “战场上没有爱人,只有敌人。今日你可能会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你,但那只是对爱人的背叛。他们除了做你的爱人,政客才是他们原本的身份。”

    “不过,这敌人也不是永远的,每一场战役敌人都在变,如何理清你的敌人是谁,是你要修学一生的功课。”

    “那……如何学习呢?还请大人赐教!”白芷由坐着变为跪坐,身子止不住的往前倾,她在渴望着林凌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去理解你的每一个敌人!去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期待什么又害怕着什么!想得越清楚越好!只要你想清楚了,你的敌人就会任你摆布!”

    “总之,在战场上,忘记你是个女子,忘记你是谁的夫人,忘记你是谁的挚友,忘记你的尊卑贵贱,只去考虑利害,你就会明朗局势。你感受不值一提,别人的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话至此,白芷恍然大悟。

    “林大人的意思是,我今日不该做出此举?”

    “并非如此!你今日做的事叫强取豪夺,但强取豪夺是强者的权力,你太弱小,不能行此招。”

    “但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你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线,在他们心里扎下了一根刺,虽然是不起眼的小伤,但如果你不断的在伤口上涂毒,总有一日,小小疮口便会彻底溃烂。”

    “今日是丹宁的小事,以后就是足以让辰国溃烂的大事!今日你要杀的是一个人,以后要铲除的兴许就是一族人!”

    “推波助澜扳倒一方势力,从来就不是易事,是一生的争斗。姑娘既然想走上这条路,可不能被一个敌人给吓退!”